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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384)

下一刻,桓容的视线变得模糊,唇上传来一阵压力。温热的气息萦绕鼻尖,唇缘被轻轻扫过,既有些痒,又有些酥麻,感觉十分微妙,语言难以形容。

皱眉皱眉,觉得这情况于己不利,桓容撑起手肘,尝试着坐起身,结果没能成功。

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桓容深吸一口气,干脆放弃,右臂环住秦璟的肩膀,手指探入他的发间,略微调整角度,更用力的吻了回去。

有了之前经验,这一次没有齿列撞击,也没有流血的伤口。只不过,依旧不见任何缱绻,也无半点温柔。

两人都不愿示弱,双唇互相碾压,彼此争夺着控制权。临别的温存纯属天方夜谭,更像在延误未完成的一场角斗。

车外朔风凛冽,滴水成冰;车厢内的气温却不断攀升。

不过数息,桓容的额前竟沁出汗来。一股火气上蹿,几乎要逼红他的双眼。

秦璟抬起头,呼吸微重,俯视双眼湛亮、颇有几分不甘的桓容,舌尖探出,轻轻舔过嘴角。

刹那之间,似有柳絮拂过心头。

咕咚。

桓使君咽了一口口水,引来对方一声轻笑。

“容弟。”

低沉的声音敲击耳鼓,气息沿着唇角划过,迟迟不去。

桓容眯起双眼,鼻尖感到一阵温热,随后是脸颊、眼帘、眉心,最终落在额间。

闭上双眼,感受着这一刻的静谧,桓容抿紧嘴唇,掌心覆上秦璟的脑后,一下下梳过乌黑的发,丝绸般的触感,冰凉、顺滑。

“秦兄来为我送行?”话出口,桓容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他的声音竟也变得沙哑。不似秦璟低沉,然也不同于往日。如果此刻对外传令,必定会引来一阵惊诧。

“是。”秦璟笑着点头,凝视桓容半晌,忽然直起身,顺势将桓容拉起。

“秦兄?”桓容挑眉。

秦璟没出声,自袖中取出一只扁长的木盒,盒身上没有任何花纹,比起木料,更像是一块玄铁。

盒盖掀起,里面放着一枚古朴的发簪。通体呈剑形,簪首是一枚虎头,簪身上刻有一枚篆字。

“这是……容?”仔细辨认之后,桓容抬眼看向秦璟。

“对。”秦璟点点头,顺过桓容的发,将木簪递到他手中,道,“此后每过一岁,我将赠容弟一枚发簪。”

“一岁一枚?”

“是。”秦璟笑靠近,望进桓容双眼,“只要我一息尚存,必不未此诺。”

桓容握紧木盒,垂下眼帘,心脏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攥住,喉咙里像堵住石块,难言是什么滋味。

片刻之后,桓容深吸一口气,将木簪放到一边,用力扯开秦璟的领口,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一口咬在他的颈侧。

这一口用足了力气,齿痕深深落下,留下深红的印记,几乎要沁出血来。

秦璟没动,似感觉不到痛,单手覆上桓容的后背,嘴角微翘。

许久,桓容退后,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成果,勉强算是满意。

“这个留给秦兄。”忽视微酸的压根,桓容附在秦璟耳边,笑道,“容不似玄愔多才,不能亲手制成发簪,还望玄愔莫要见怪。”

“不会。”秦璟笑意加深,眼角眉梢染上魅惑,指尖擦过桓容耳后,轻轻捏着他的耳垂,道,“这个大概留不下太久,容弟当再用力些才是。”

桓容磨牙。

再用力点?

就这一口,他差点咯掉大牙!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怀疑嘴里咬的是钢板!

似能猜出桓容所想,秦璟朗笑出声。

笑声传到武车外,典魁等人满头雾水。

桓使君同秦璟将军说了什么,竟引来后者这般?

纵然心存好奇,考虑到桓使君的凶名和秦四郎的煞气,始终无一人上前探问,更无人向车厢内张望,都是严守职责,表情肃然的站在车外,等候两人吩咐。

“容弟,”笑过之后,秦璟抵住桓容的额头,道,“今日一别,未知何日能再相见。再见时,你我是何境况亦未可知。”

桓容沉默着,闭上双眼,好心情瞬间消散,心渐渐下沉。

秦璟的意思他清楚。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

“我知。”声音中带着叹息,同样有几分无奈。然而,无奈之后则是坚定,不会回头的刚毅。

“发簪我会让阿黑送去。”秦璟继续道。

“好。”

秦璟沉默片刻,抬起桓容的下巴,另一只手解开衣领,指着颈弯处笑道:“容弟真不考虑一下,再咬得深些?或许能多留些时日。”

桓容:“……”

说好的悲凉呢?

把“心酸”和“怅然”还给他!

冷如冰霜的秦四郎哪里去了?

眼前这个不要脸的是谁?!

见到桓容的表情,秦璟再次大笑,笑声许久不绝。

桓容无语两秒,旋即也摇头失笑。笑着笑着,眼角再次泛红,抓住秦璟的衣领,如他所愿,用力咬了上去。

夜色将尽,一轮红日逼近地平线,将欲喷薄欲出。

营地中,帐篷已拆卸完毕,打下的木桩和零星物件收拾得七七八八,全部装上大车。蒙布盖上,用粗绳牢牢系紧。

州兵仔细检查过车身,重点看过车轮和轮轴,确定没有疏漏,迅速在口令中集合,整装待发,准备启程南归。

人声逐渐清晰,秦璟心知不能久留。随手推开车门,跃下武车,接过骑兵递来的缰绳,利落的跃身上马。

桓容立在车辕前,身上披着斗篷,面色微白,仍不太习惯北地的寒冷,精神却比之前好上许多。

“此去山长水远,未知何日能再见,万望秦兄保重!”

秦璟颔首,脸上带着笑容,气质恢复往日冰冷,道:“容弟一路顺风!”

话落,策马后退,为武车让开道路。

旭日东升,为满目银白染上一抹暖色。

悠长的号角声响彻大地,两队甲士策马驰出,护卫在武车左右。

弓兵步卒列队而行,铠甲鲜明。

装满的大车行在队伍中间,拉车的驽马不断打着响鼻。车辕上的州兵抓紧缰绳,扬起长鞭,打出或长或短的呼哨时,气息在口鼻间凝成一阵白雾,几乎要遮住视线。

千人的队伍蔓延成一条长龙,队首的五行旗在寒风中烈烈作响。

“秦兄,就此别过!”

桓容在车上拱手,秦璟在马上还礼。

目光交错,斗篷被狂风掀起,衣摆飞扬。

吱嘎声中,武车越过战马,车轮压过雪地,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车上的人融入北风,就此南归而去,再没有回头。

目送武车行远,秦璟调转马头,扬起马鞭。

“走!”

命令下达,十余骑化作离弦之箭,如闪电般穿过茫茫的雪原,向北飞驰而去。

宁康三年,元月

桓容一行离开长安,除带去的千名州兵,另有三百百姓随行。

同长安的人口相比,这三百人压根不算什么。但是,其中有半数是匠人和工巧奴,对急缺人手的盐渎工坊而言,实在是不小的惊喜。

沿途之上,队伍经过数个村庄。派出探路的斥候回报,同来时不同,空荡荡的村落已然有了人气,临近傍晚,更能见到炊烟袅袅。

多数房屋依旧空置,证明回来的人并不多。

但有一就有二,有十就有百。外逃的村民开始归家,并未就此南下或是西行,从侧面说明,秦氏在北地极得人心。

“秦氏之名果然非虚。”

合上车窗,桓容陷入沉思。想到咸阳郡和商洛郡贴出的告示,心中明白,自己想要蚕食北地,未必如想象中容易。甚至,之前作出的计划怕要作出些许更改。

秦氏鼓励百姓开荒种田,荒田皆归其所有,更减免两年税负;同时颁布政策,命散吏辑录乡间青壮,许其闲时种田、战时从军,军饷比不上幽州,却也没差太多。

这样的条件,对出身北方、不愿背井离乡的人来说,实在是不小的诱惑。

秦氏先下邺城,后下长安,统一北方之势不可阻挡。早晚有一天,秦策会立国建制,成立雄踞北方的汉室政权。

东晋固然被视为正统,但就武力等方面,未必是秦氏对手。

如此一来,他的计划必须加快实行。至少在秦氏扫清北方、掉头南下时,能有足够的力量与之抗衡。

想进一步并不容易,后退却是更难,稍有不慎,立即会粉身碎骨。

想到这里,桓容不由得深深叹息。

为今之计,只能坚持前行,扫除道路上的所有障碍,直至攀上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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