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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454)

说句实在话,心脏不够强,恐怕无法适应这个时代。所谓的魏晋风流,当真不只是说说而已。

不过,他怎么觉得秦璟的笑不太对,似乎有点渗人?

再细看,笑容依旧,渗人的寒意却消失无踪。

错觉吧?

桓容摇摇头,忍不住看了第三眼,差点陷入那双深邃的眸子。用力捏了捏手指,艰难的移开目光,不禁暗中咬牙,这是犯规啊有没有?

事实上,有这种感觉的不只是他。

熟悉秦璟的张廉表情僵硬,差点被酒水呛到。眨眼细看,四殿下早已经恢复正常。只不过,看向桓汉天子的眼神依旧是有点不对。

该怎么形容,他实在拿不准,就是觉得不对。

来回看着桓容和秦璟,张廉突然间产生一个疑问:四殿下和桓汉天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为外人知道的秘密?

与此同时,长安王宫内,一队婢仆提灯而行,穿过长长的宫道,踏上青石砌的台阶,停在九华殿前。

守殿的宦者迈步上前,借火光看清是椒房殿的女官,倒吸一口凉气,压根不敢出声阻拦,匆忙打开殿门,让开道路。

女官目不斜视,直接走进殿中。

不到两刻钟,殿内传来一阵嘈杂声,继而是喝斥,很快又变成尖锐的哭声。

一名仅着中衣的容华瘫软在地,鬓发蓬乱,瑟瑟发抖。

女官居高临下,俯视前一刻还面带怒色的女郎,始终是面无表情,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奉皇后殿下命,沈氏干政前朝,妖言蛊惑君王,依罪当绞!”

“我没有!我要见官家,我要见天子!”

沈容华拼命挣扎,奈何双臂被婢仆扭住,到头来,只是在身上多添几块青紫。

女官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一月前,四殿下率军攻下白兰城,消息传回长安,你母隔日入宫。三日后,官家幸九华殿,你曾道出何言?四殿下同二殿下联手,有不遵君命之嫌!”

“五日后,官家再幸九华殿,你借宠上言,请以你兄入司隶校尉。”

“十日前,你母再入宫,隔日既有刘淑妃巫蛊谣言。今已查明,诸事罪在沈氏!”

说到这里,女官退后半步,道:“送沈容华上路。”

“诺!”

“容华放心,三日后,你父母兄长都将下去陪你。皇后殿下会另选沈氏女郎入宫伴驾。”

以为几位殿下都离开长安,皇后殿下失去倚仗,就可以不老实,在宫内兴风作浪?

简直笑话!

第二百六十章 定约一

沈容华被绞于殿前,脸色惨白, 双眼泛着血丝, 临死之前拼命挣扎, 闹出的动静委实不小。

有心腹婢仆趁人不备,挣脱开钳制, 头也不回的冲向殿门外,不顾一切的推开宦者,大声的哭喊, 希望能惊动光明殿, 借机向天子求救。

女官冷冷一笑, 道:“不用拦她,让她去, 最好能喊得再大声点, 让整个桂宫都晓得才好。”

黑夜中, 宫婢的哭喊声愈发显得凄厉。

兰林殿和九华殿的嫔妃美人闻讯, 皆是噤若寒蝉,不下一个蜷在榻上瑟瑟发抖。尤其是曾同沈容华一般向秦策进言, 试图挑拨父子关系, 进而为自家求好处的, 此刻更是六神无主、脸白如纸。

秦璟杀人,终究是在宫外。

刘皇后手掌宫内大权,想要处置哪个嫔妃,随意寻个借口,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如果天子出面干预,沈容华尚能留得一命。可宫婢嗓子流血,嚷得宫内上下尽知,天子早该得人禀报,却迟迟没有半点动作,怎不让人绝望。

窥其态度,完全是任由沈氏去死。

有前车之鉴在,各家送入宫内的女郎除了貌美,最重要的就是会审时度势。秦璟在长安时日,后宫内一派和谐,没出任何幺蛾子,全因众人识时务,知晓不能轻易捋虎须。

秦氏兄弟先后离开长安,刘皇后貌似失去倚仗。

几位皇子的姻亲多被赋予闲职,并未被重用;钱氏似是表态,又似在左右摇摆,对支持哪一方的态度颇为暧昧。

几次试探之下,终于有人生出心思,开始在暗中动手。

即便想挑起是非,做出头的椽子,总不是完全没脑子。不敢直接对皇后下手,而是将目标定在刘淑妃身上。

前朝巫蛊之祸骇人,至今犹被人提及。如果事情顺利,别说皇后淑妃,连几名皇子的姻亲都会牵扯其中。

天子雷霆之怒,落局之人避无可避。纵然秦璟兄弟赶回来,事情早成定局,且有理有据,想也奈何不得谋划之人。

毕竟几家只是传播流言,真正下手的实是天子。

如果秦璟带人灭门,就是违背圣意,会招来满朝文武不满,在民间的声望都要跌落几分。至于流言的出处,沈氏早就找好替罪羊。保证秦璟找上门,杀的也是替罪之人,自家必当无碍。

几家自以为得计,很快,刘淑妃行巫蛊一事就被传得沸沸扬扬。同时,沈容华向秦策进言,请调自家兄长入司隶校尉。

计划不可谓不周密,换个对象或许就能成功。可惜的是,他们算错了刘氏姊妹,也看错了秦策。

光明殿中,秦策正翻阅奏疏。知晓沈容华被绞杀,表情都没变一下,仅是放下奏疏,又拿起一本,随意道:“知道了。”

说白了,沈氏不过是一颗棋子,用得上时自然要设法保全,用不上随时可以舍弃。更重要的是,沈氏犯了他的忌讳,找什么借口不好,偏偏要牵扯上巫蛊。

他称帝至今,不过短短两载,此时爆出巫蛊之祸,宫内生乱,前朝也不会安稳。有心之人必会抓住机会,指天子无德。加上两月前的那场日食,稍有不慎,事情就会变得无法收拾。

想到这里,秦策表情突然变得阴沉。

沈容华既死,父母兄弟也不该留。在长安的沈氏不只一家,再选女郎入宫便是。

如此一来,也能给朝中提个醒,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即便想力争上游,也该看清自己的地位。要不然,非但目的达不到,更会为全家招祸。

“传旨椒房殿,朕稍后过去。”

“诺!”

宦者退出光明殿,走下台阶时,禁不住向身后看了一眼。靠墙立着两排三足灯,每盏都有半人高,将殿内照得灯火通明。

这样的光亮本该让人觉得温暖,宦者却是脊背生寒,从脚底冷到发根,连续打了两个哆嗦。

殿前卫看了过来,宦者连忙低下头,脚步匆匆的离开,直往椒房殿赶去。

椒房殿中,刘皇后与刘淑妃对坐,就钱氏送来的消息,低声谈论宫外之事。

宫婢和宦者守在门前,见到光明殿的宦者,没有直接放行,而是让他暂留殿外。

“且候着,待我禀报皇后殿下。”

椒房殿中设有大长秋,凡同宫外传送消息,俱是经他之手。为向皇后表忠,他可谓是费尽心思。知晓刘皇后对天子的态度,如果必要,连光明殿来人都会给脸色。

不是他糊涂,而是看得清形势。

官家再硬朗,终究是耳顺之年,几位皇子不是刘皇后亲子就是刘淑妃所生,嫁出去的郡公主,生母皆是潜邸老人。

这样的情况下,再折腾又能折腾出什么?

算计落得一场空不说,还会引来皇后不满,全家都得遭殃。

知晓秦策将至椒房殿,刘皇后和六淑妃皆无半分喜色,反而嘴角闪过冷笑,眼底带上嘲讽。

“真让阿姊料对了。”刘淑妃轻笑道。

“无事不来,来必有事。”刘皇后放下绢布,慢悠悠道,“看着吧,不用我开口,官家就会暗示要斩草除根,把沈容华背后的事处理干净,再另选女郎入宫。”

“这一回,沈氏着实是不聪明。”刘淑妃摇摇头。

“聪明的就不会起这样的心思。巫蛊?”刘皇后嗤笑一声,“亏他们也能想得出来。动手之前也该问问西河来的,官家都忌讳些什么。睁眼往刀锋上撞,生生的自己找死,谁也拦不住。”

刘淑妃浅笑,吩咐宫婢送来糕点茶汤。

“阿姊,可要安排人?”

“嗯。”刘皇后点点头,道,“左右都是一样,挑个漂亮点的,也好让官家看着开心。”

“阿姊……”刘淑妃笑容微敛,眉心轻蹙。

“我晓得,不必多言。”刘皇后摆摆手,没让刘淑妃继续向下说。

她是真的不想再同秦策虚与委蛇。

想到两人做了半辈子的夫妻,不免又觉得酸楚。

如果不是秦策被权力迷昏了眼,称帝后疑心大增,性情大变,只能说他太会隐藏,而自己生生的瞎了双眼。

“且耗着吧。”刘皇后看向刘淑妃,迎上温柔似水却又带着担忧的目光,沉声道,“早年的事想也无用。冯氏和赵氏做事稳妥,只要兰林殿和九华殿没有蹦出个皇子公主来,事情就出不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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