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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468)

但是,无一例外,始终无人出声反对。

此时此刻,满朝文武都屏气凝神,目光齐聚在郗愔身上。

他们很想知道,对于天子这个决定,郗愔究竟会做何表示。尤其是没出声的朝官,更希望借此来寻找机会,看看下一步究竟该怎么走。

太极殿中再次陷入寂静,近乎落针可闻。

郗愔始终不出声,表情中看不出半点端倪,不下数人绷紧了神经。

唯独谢安神情安然,好整以暇的看着笏板背面,时而提笔写上几个字,似乎感觉不到紧张气氛。

众人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郗愔终于开口,一锤定音。

“陛下圣明,臣附此议!”

紧张的气氛登时一扫而空,众人神情百态,欣慰有之、诧异有之、茫然亦有之。谢安扫过众人,嘴角微微勾起,眼前这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

郗方回何许人也?

如在大事上不分轻重,岂非看轻了他,更看低高平郗氏满门!没有此等眼光,如何能掌控北府军、镇守建康门户多年?

桓容向郗愔颔首。

即便知道郗愔的性格,明白他在大事上绝对拎得清,不会突然脑抽犯糊涂,但在某时某刻,桓容依旧屏住呼吸,和殿中文武一样,心提到嗓子眼,本能的生出几分不确定。

毕竟“连坐”非同小可,以当下风气,在圣旨中写明确有几分不妥。

然而,非常时行非常法。

灾情如火,各地急报送到,不说十万火急也不差多少。这个关头,不以重罚警之,震慑宵小,一旦口子打开,轻易无法合拢,造成的后果无法估量。

与其事后补救,莫如提前扎好口子。

人言亡羊补牢未为晚也,但有机会减小损失,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

钢刀悬在头顶,还是硬要往死路上走,属于砸都砸不醒,正好用来杀鸡儆猴,以血的教训警醒后来人,谁敢把圣旨不当回事,无异于拿性命做赌,而且是个必输的赌局,脑袋早晚搬家!

朝中大佬先后表态,朝议的基调就此定下。哪怕另有心思,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露出痕迹。

无需等到朝议结束,圣旨当殿抄录制成官文,交殿前卫送出,当日即飞送各州郡县。

一同送出的还有赈济银粮。

因情况紧迫,建康高门连夜开库房,命家人清点钱粮运出城外。少者五六车,多者二三十车。合成一条长龙,数量可谓惊人。

为保证稻谷不湿,桓容特许众人至工坊领武车,由文吏记录签字,事后归还。

大批的粮草运出建康,由高门健仆和甲士一同护卫。

百姓闻讯,多冒雨夹道,目送队伍出城。

坊市中的食铺一个没落,连夜备好蒸饼馒头,如数堆成小山,有的还冒着热气,请甲士一同带走。

“上天不怜,频降灾祸。然世有英主,苍生终有活路。”

圣旨下至各州,见到“连坐”两字,上自刺使郡守下至乡间散吏,无不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的头皮发麻。

江州和荆州都有郡县遇灾,桓豁的动作最快,治所官员不够用,干脆将几个儿子都派了出去。

这个时候,儿子多的好处充分彰显。

桓石虔领兵在外,桓石秀和桓石民一个在汉中一个在秦州,桓石生和桓石绥最为年长,肩负起重任,带着几个兄弟冒雨巡堤,日夜轮换。

为防生出变故,桓豁亲自监督开府库,严令浓粥插筷不倒,方能分于灾民。

朝廷赈济粮送到,桓石生得报,知晓有流民藏于城外,聚众为匪,恐意图不轨。

请示过桓豁,将守堤之事交托兄弟,亲率家将部曲前往剿匪。一战而下,杀死匪首,抓获匪徒百余人。

查明身份之后,确保没有错判,众匪被推出城外,当众斩首,头颅悬挂在杆上,警示心怀不轨之徒。

查出匪首家人,从其藏身处搜出抢来的钱粮,救出数名少女,皆神志不清,有的尚未及笄。有两三人稍微恢复精神,道出她们都是灾民,或是被骗或是被掳掠,家人尽被匪首所杀。

在她们讲述时,匪首家人低着头,全无半点惭愧之色。待被问话后,都是面带怨恨,怒视在场甲士,甚至破口大骂。

“狗皇帝无德不仁,才招至这场天灾!我等不过是为活命,有什么错?!”

罪证确凿,仍无半点悔过之意,在场之人无不义愤填膺。

消息送至城内,桓豁没有任何犹豫,下令贼匪家人皆杀。牵涉在内的村人族人,一个不落,全部斩首示众。

事情传出,百姓皆拍手称快,如此恶人,着实是该杀!

匪徒尸身曝在荒野,任由豺狼乌鸦撕咬。

有人远远路过,都要狠狠啐上一口。

趁大灾时为祸,简直不配为人,畜生都是抬举!

桓豁下了狠手,荆州内的匪患登时销声匿迹。即便是亡命之徒,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轻易冒头,更不敢掀起事端。

挂在城外的人头可不是假的。

谁敢以身试法,今天得意,明天就要脑袋搬家。

有荆州为例,凡遭灾的郡县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手软。

纵然匪患没有彻底绝迹,但是,敢打劫赈济银粮、劫掠杀害灾民的贼匪却是越来越少。

重典之下,少有治所官员敢向灾银伸手。

若是被查出来,问罪丢官是小,被家族除名、从族谱中划去,子孙后代都会抬不起头。

当然,刑罚再严,终不乏铤而走险之人。其结果,不死也会处以流刑,被家族抛弃,彻底沦为比庶民更不如的罪人。

经过此事,建康士族终于恍然,桓容终归是桓温的儿子,仁爱百姓不假,该狠下心来的时候,绝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其果决刚毅,着实令人侧目。

“若非如此,哪来的幽州繁华,豫州稳固?”

“如果官家没有这份决断,又怎会重启西域商路,巡狩途中拿下吐谷浑广大疆域?”

谢安看得清楚明白,与王彪之对饮时,不免透出几句,语气中尽是感慨。

“叔虎且看,不出十年,南北必将一战。以官家之志,必当重塑先人基业,一统华夏!”

王彪之没说话,仅是向谢安颔首,旋即端起羽觞一饮而尽。

两人相视,猜透对方之意,同时朗声大笑。

窗外雨势稍小,打在房檐上,发出声声脆响。

几点花瓣被雨打落,卷在风中,落在地上。

点点彩斑随小溪漂流,微微荡漾,缓缓流出乌衣巷,汇入秦淮河,在水浪中翻滚,终至消失无踪。

青溪里,丞相府外,郗超走下牛车,见到早迎出府门的健仆,明白大君之意,不禁微微一笑。提步走上台阶时,遇冷风卷过,不由得咳嗽两声。脸色微有些泛白,隐隐现出几分病态。

“郎君注意身体,切莫着凉。”

“无碍。”郗超笑了笑,压下喉咙间的痒意,迈步走进府内。

和水灾频发的南地不同,秦氏统治下的蓟州等地正遭遇大旱。

灾民断粮,不得不放弃田地,拖家带口沿街乞讨,往州城求活。

长安下旨,令各州开府库,并火速发下赈济粮。然而,相比庞大的灾民数量,始终显得杯水车薪。

偏在此时,有流窜至北地的贼匪作乱,朝廷下令围剿,始终剿之不尽。

天灾人祸加在一起,百姓怨声载道,有的竟主动从贼。

秦策刚刚压下朝中高门、慑服诸姓豪强,没过几天舒心日子,又遇蓟州大旱,贼寇作乱,气得咬碎大牙。

气怒交加,下旨从长安派兵,火速剿平乱匪,凡从贼之人,无论因由,一律诛杀!

雷霆手段之下,匪患锐减,蓟州贼患为之肃清。

灭除贼寇仅是一则,赈灾的钱粮才最让秦策忧心。

地方府库本就不充裕,拿下三韩之地,稍微可以补充。加上长安筹集的谷麦,好歹能维持一段时日。

可灾情如不能缓解,早晚还会出乱子。

就在这时,两支队伍先后抵达长安。

一支由北来,带着秦璟的亲笔书信,运送大笔的金银。

一支自西来,带队之人是秦玚的部曲,运送大批谷粮,都是从西域市换而来。

原来,秦璟同桓容定约之后,新得铠甲兵器,迅速调兵北上,深入漠北草原,追袭柔然王庭。

八千绞肉机一出,直接将柔然王和柔然贵族撵成兔子。为了活命,几乎是撒丫子飞奔,金银财宝全都顾不上,尽数丢在身后。

秦璟率骑兵一路追袭一路捡宝,捡完金银珠宝继续再追。

追到后来,几乎跑出漠北草原地界,和乌孙骑兵打了个照面。

好在彼此克制,都以柔然部落为目标,没有当场打起来。反而默契的合作,将逃至此的柔然贵族彻底包了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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