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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477)

现如今,建康的人口又登上新台阶,百万尚不可及,五十万绰绰有余。加上城外各里以及呈扇形辐射开的村庄,六、七十万指日可待。

建康之外,幽州自不用说,姑孰、京口和会稽等地的人口和商贸都在迅猛发展。

随着海上商路渐趋成熟,船队规模不断扩大,江州的经济也被带动。虽然受益的多是靠近海港的郡县,但对当地百姓而言,总归是又有了一条生财养家之路。

不提其他,单是建设码头就需大量青壮,码头建成之后,逢船队靠岸,当地的商人百姓都可前往市货。

江州不比幽州,没有大量的工坊,百姓多以耕田捕捞为生。

市换的货物种类有限,众人本以为赚不到什么钱。哪里想到,凡是海中所得,船队一概来者不拒,价钱也给得十分公道。

扛来一袋鱼干,竟能换得全家半月的口粮!

哪怕粮食搬到家中,许多人仍不敢相信,狠狠掐一下大腿,越疼越是开心,仿佛置身梦中。

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三就有四。

商鞅徙木立信,取信于民,证实言出必行,变法才得以顺利推行。

船队往来市货,同样以诚信为本。并遵桓容旨意,对国内百姓无妨让利,少去的利润,大可以从番邦赚回来。

百姓市卖的海货各种各样,仅仅是粗加工,在沿海郡县压根卖不出价钱。送入工坊中,经过再加工,运送到内陆或是草原大漠,价钱足能翻上几番。

物以稀为贵。

以珍珠为例,最寻常的一种,由商队带到草原,往往都能卖出惊人的高价。合浦珠更是有价无市,连见一见都难。

这样一条商路,初期或许艰难,长久坚持下来,实为一条不折不扣的财路。

船队得天子旨意,凡出航必往江州、广州和交州,偶尔还会前往夷洲和朱崖州,形成数条固定的航路,海图随之不断完善。

桓祎数次出海,脸膛被海风吹得黝黑,更不符合魏晋时期的审美。好在他有内在美,同周夫人琴瑟和鸣,很是恩爱。

佳偶天成,连促成这桩婚事的周处都没有想到。

经过海上磨砺,桓祎的性格更为爽朗,习惯了利落打扮,常年穿着窄袖衫,归家入宫才会换上深衣朝服。

自冠礼之后,他再没穿过大衫,涂粉更是绝迹。

见到今天的桓祎,想到早年上巳节一幕,桓容抑制不住上翘的嘴角。桓祎似有所感,兄弟俩对视一眼,明显是想到一处,不由得哈哈大笑。

记忆沉入岁月河底,渐渐变得模糊,却不会彻底消散。

遥想当初的一幕幕,部分犹在眼前,许多已恍如隔世。

桓祎又一次出航,计划前往三韩之地,数月不会归来。

桓容亲自送他离城,目送船队顺流而下,消失在篱门之外,不免怅然若失。

他忽然间明白,为何桓玄和桓伟整天闹着要长大元服,坚持习武锻炼,饭量逐日猛增。

百分百是家族基因使然。

坐不住啊!

不对?

桓祎不提,桓石秀、桓石虔、桓石民都能现身说法。再加上镇守姑臧,近来也有向外跑迹象的桓嗣,各个都是铁证。

等到这波使臣离开,再外出巡狩一次?

桓容立在城头,望天良久,挣扎一番,到底打消这个念想。

还是别想了。

刚回来就要出去,不提满朝文武怎么想,亲娘和阿姨又会如何,他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太元四年,十一月

西来的朝贡队伍完成使命,陆续启程归国。

临行之前,上自正使下至护卫,完全是倾巢而出,一头扎进坊市,将身上的金银全部换成盐糖和精美的丝绸。

有人带的金子不够,干脆以物易物。

市绸缎的商铺最为热闹,一天交易下来,单是出自西域的玉石就收了十多块。

“成色一般,好在做工不错,市给船队能卖上好价。”

等到出城时,队伍中的大车尽数装满。既有朝廷发下的赏赐,也有众人市换来的货物。前者需要上交,后者全归自己。

想到货物在草原和大漠的价格,众人抑制不住兴奋,嘴角差点咧到耳根。

“诸位一路顺风!”

众人在建康期间,诸事由郗超安排,彼此早已熟络。

以郗侍中的本领,几句话就能掏空众人底细。数日下来,西域各国和草原的情况,全部知晓个七七八八。

众人丝毫没有察觉,反而对郗超观感极好,引其为友。

把人卖了,照样能让对方无知无觉,心甘情愿帮忙数钱,郗侍中就有这份本领。

至于屡次在桓容跟前失算……往事如烟,无需追忆。

总之,不提当年事,一切向前看!

送走使臣队伍,郗超立即掉头入宫,请见桓容。

“陛下,秦玄愔横扫草原,同乌孙结盟,长此以往,胡人诸部不灭也将遁入大漠。”郗超分析道,“然长安屡次下诏,召其还京,其中很有蹊跷。”

“郗侍中此言有理。”桓容早知此事,只是一直想不明白,秦策怎么会出这样的昏招。

对于昏招一词,郗超有几分不赞同。

“陛下,表面看,此举固然不妥,然秦玄愔掌八千铁骑,领荆、豫、徐三州诸军事,其兄掌平州,如今又下三韩,若是联合起来,实力足以同长安分庭抗礼。”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秦氏以坞堡起家,久居北地,难免受胡风影响。”郗超继续道,“诸胡建国,多以杀戮威慑服众。父杀子,子弑父,兄弟相残,骨肉相害,比比皆是,屡见不鲜。”

“秦策长安建制称帝,至今未立太子。”

“臣闻其长子犯错被弃,至今没有封王,仅长孙封爵。”

“长子无能继承大统,余下诸子皆为刘皇后和刘淑妃所生。”

说到这里,郗超刻意顿了顿,待桓容表情中闪过几分明悟,方才继续道:“陛下通读史书,可知前朝后宫外戚皆是先例!”

换句话说,秦策固然有疑心,行事手段为人所不耻,但他想集中君权,本身没有大过。

天家无父子,自己的儿子构成威胁,一样要予以拔除!

经过郗超讲解,桓容明白几分,只是心中仍觉得憋闷,滋味很是难言。

是不是因为对方是秦璟,他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用力捏了捏鼻根,桓容锁紧双眉,始终无解。

但他十分清楚,如果秦璟被收回兵权,荆、豫、徐三州移交他人,将士定会生出不平,州内必会出现短暂不稳。

届时,将是出兵北上的最佳时机。

郗超今日所言,九成是为提醒自己。

桓容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重又睁开,双眸漆黑幽深,再觅不出半点情绪。

太元四年,十二月

张蚝一行由骑兵护送,自漠南返回长安。

秦璟没有奉旨归来,只写成一封上表,交给张蚝带回都城,面呈秦策。

张蚝入城当日,正遇上平州的队伍,以国相为首,怀揣秦玓表书,同样要觐见天子。

两封表书同时抵达长安,又同时送到秦策面前。

看过其中内容,秦策脸色变了数变,最终一片黑沉。

秦玓和秦璟似约定好一般,前者辞大军统帅,无意继续掌兵;后者交荆、豫、徐三州兵权,言虎符不日送归长安。

不等秦策做出决断,秦玒、秦玦和秦玸的表书先后送到,措辞不同,中心思想却完全一样:朝廷要收兄长兵权,自己不能视若无睹。既然父皇信不过儿子,做儿子的不能不孝,干脆撂挑子不干!

各州军政?外敌来犯?军心不稳?豪强趁机夺权?

关自己何事?爱找谁找谁去!

驻守西河的秦玖父子同样不甘落后。

秦玖代秦钺执笔,言辞恳切,表明与兄弟共进退的决心。

秦策万万没料到,几个儿子会一起造反。

他的确想收回兵权,却没想一蹴而就。只是万没料到,儿子都撂挑子不干。一旦事成定局,之前被压制的豪强必会寻机再起!

就此让步?

今后想再收回兵权,怕是千难万难。

满朝文武睁眼看着,秦策左右为难,几乎是被架到柴堆上,完全动弹不得。

第二百七十六章 逆鳞

太元四年,十二月, 秦氏兄弟表书递送入京, 秦策经过一番考量, 很快下旨,不允诸子所请, 仅对几人辖地做出调整。

秦玓镇平州,与夏侯将军共掌三韩军事;秦璟领荆、豫两州诸军事,兼领朔方郡。

秦玚镇西海, 秦玒镇洛州, 秦玦镇徐州, 秦玸改镇雍州。

秦玖和秦钺父子仍镇西河,许增州兵五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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