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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549)

立刻有宦者上前,郑重接过书信,呈送到桓容手边。

“钺之来意,尽在信中。”

桓容展开书信,从头至尾看过一遍,见到落在末尾的秦国太后印,以及秦玖秦玚等人的私印,神情未见轻松,反而更显凝重。

“真如信中所言,秦氏大举调兵是为何意?”

秦钺不见紧张,正色道:“陛下有疑,实乃情理之中。然事情未定之前,秦氏又如何能够相信,陛下会点头答应,真正放人?”

少年未过变声期,声音有些沙哑。

说话时语调没有太大起伏,却暗藏威胁之意。

如果双方达成协议,桓容点头放人,秦氏自然会履行承诺。如若不然,边界守军大举南下,两败俱伤在所不惜。

听出话中威胁,郗超眼神微变,贾秉面露兴味。

桓容微微挑眉,问道:“不怕朕杀你?”

秦钺朗笑出声,道:“陛下大可以试一试。”

帐中突然陷入沉默。

桓容看着秦钺,明明该发怒,却偏偏生出一股佩服。

“秦氏郎君,果真名不虚传!”

“陛下过誉。”秦钺收起笑容,继续道,“来之前,钺曾得大母和大君之言,见到陛下,需当面言明,只要陛下肯点头,放回几位叔父,秦氏即刻退出边州,永镇漠南。只要一脉尚存,不容外族踏入华夏半步!”

少年的声音铿锵有力,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在场之人的心头。

“秦氏祖训,守汉土,卫汉民,驱逐贼寇。”

“今日出长安,秦氏再不入中原半步!”

这是承诺,也是誓言。

以寻常眼光来看,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口出此言,未免有几分儿戏。然而,秦钺是秦玖的长子,秦策的长孙,未来的秦氏家主。

他发下的誓言,足以代表整个秦氏。

“秦氏可以没有钺,漠南不能没有叔父。”见桓容神情松动,秦钺继续道,“陛下当知,漠南驻有近万胡骑,叔父在,他们自可为利刃,如臂指使。叔父不在,这把利刃将朝向何方,无人能知。”

帐中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桓容拿起书信,从头至尾看过两遍,颔首道:“请郎君暂留营中,朕明日予郎君答复。”

“多谢陛下!”秦钺起身行礼,道,“如陛下允信中所言,还请下诏。诏成,钺自会往城下,劝守军打开城门。”

桓容点点头,不假他人,由贾秉为秦钺带路,引他往营中休息。

未几,桓容升帐,召集群臣,就秦氏提出的条件进行商议。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最终,多数人赞同与秦氏交换。

“秦氏退出中原,放人又有何妨?”

“秦帝当世英雄,秦氏郎君武功盖世,陛下能放其北归,必为世人称颂。”

纵然为交战双方,桓汉将士对秦氏仍存敬重之意。

更重要的一点,秦氏扎根北地多年,哪怕秦策登基后屡行昏招,秦军驱逐贼寇,恢复汉土,守卫百姓的功绩不容抹煞。

能留下秦氏兄弟性命,对桓汉在北地收拢民心,未尝没有好处。

如果秦氏违背诺言,亦有方法应对。不过,以秦氏的家风和历代所行,连贾秉和郗超都不怀疑,他们必然会履行承诺。

诸事定下,帐中文武陆续散去,桓容亲笔成文,落下天子金印。

翌日,秦钺再入大帐,看过诏书,以大礼谢桓汉天子。

等到少年起身,桓容开口道:“此事传出,恐有小人讥秦氏贪生。”

尤其是促成此事的秦钺,更会被鬼蜮之人揪住不放。

这些人不会念及秦氏的功绩,只会牢牢抓住一点无限放大。

“无妨。”秦钺不以为意,显然早有准备,“叔父为天下舍命,钺为叔父弃名又有何妨?”

再次抱拳行礼,秦钺就要退出大帐。

不等他行到帐前,忽有鹰鸣从头顶传来。不久,一阵热风刮过,苍鹰飞入帐中,腿上绑着两只竹管。

秦钺停住脚步,桓容起身绕过矮榻。

苍鹰看看秦钺,到底朝着桓容伸出腿。

秦钺嘴角微抽,对于二叔父和三叔父的怨念,他终于有了深切体会。

竹管内装有两封书信,一封写给桓容,一封则是给秦氏来人。

秦璟立在城头,能看到自北来的队伍。骑兵身上的装束再再表明,他们不是桓汉的军队,而是驻守在西河的甲士。

看过短信,桓容和秦钺同时面色一变。

“备马,诸将随朕出营!”

情况紧急,桓容舍弃大辂,从典魁手中接过缰绳,直接飞身上马。

嘶鸣声中,骏马人立而起,旋即撒开四蹄,近乎是撞开了营门。

落在地上的短信被贾秉拾起,看过两眼后递给郗超,急声命人备马,飞驰出营门,紧追桓容而去。

号角声和战鼓声接连响起,骑兵上马,步卒列阵,向长安城席卷而去。

待到城下,汉军发现城门大开,并无秦军把守,只有百姓搀扶而出,各个面有菜色。

有老者见到桓容,认出他身上的衮服,当即拜倒,沙哑道:“两国交战是为华夏正统。官家多年征战,荡平贼寇,功在华夏。今为免生灵涂炭,下令开城门,请陛下看在这个份上,莫要斩尽杀绝!”

老者相貌清癯,未着官服,却明显有些来历。包括人群中的一些散吏,都是以他为首。

桓容正要说话,忽见城内腾起一股黑烟,心中登时咯噔一下。

“老翁,朕敬佩秦帝,自不会行屠夫之事!”

老者让开道路,桓容正要入城,秦钺却策马而出,挡在桓容身前。他带来的西河甲士紧随而至,是为向汉军证明,这不是空城计,城内并没有埋伏。

马蹄声犹如奔雷,轰隆隆压过长街。

距桂宫越近,烟气越是浓烈。

火光冲天,连成一片炙热的屏障。

守城的秦军手持枪矛,单膝跪地。二十几个胡人不顾生死,往身上泼水,就要冲入火海之中。

灼人的热浪中,光影都开始扭曲。

见到这一幕,桓容仿佛置身冰窖,手脚冰凉。

就在这时,晴空突然响起一声炸雷,乌云滚滚而来,闪电爬过云层,豆大的雨珠瞬间砸下,顷刻间连成一片,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这是数月来的第一场大雨,来得出乎预料,却又是如此及时。

桂宫起火,天降大雨。

这莫非就是上天之意?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在这一刻,秦军将士皆虎目含泪,大手攥紧,用力得几乎要将枪杆折断。

火势渐小,胡人们欢呼一声,跪地感谢上天,不顾身上的伤口,争相冲进火海。

太元九年,九月,甲申,汉军入长安。

是日,桂宫大火,天降骤雨,汉帝言:“此乃天意。”

秦帝为火所伤,昏迷不醒。汉帝召医者,终保其性命。

同月,汉帝下诏,放归秦玓、秦玦和秦玸。凡被俘秦军,如愿北行,一并放归。

秦玖秦玚等当众立誓,退出中原,永镇草原。此后秦军北上漠南,并在边界立碑,刻桓汉天子诏,并刻秦氏誓言。

汉军进驻朔方等城,接替秦军守卫边境。

西海地处西域,仍归秦氏辖下,逐渐成为连通草原和西域的交通要道。

三韩旧族趁汉秦交兵,意图自立,不巧遇到北上的桓汉海船,被汉军和秦军联手过了一遍筛子,空出大片土地,汉秦两分,各自纳入疆土。

自此往后,史书再无三韩之名。

纵有高句丽等国遗族,亦是以汉秦百姓自居,绝口不提祖宗血统。

太元九年,十二月,桓汉一统南北。

桓容下旨,改明年为昌和元年,大赦天下。

昌和二年,汉灭鄯善,于西域设都护府,逐渐将触角深入西亚。

当年底,入贡建康的番邦队伍超过百支。

昌和六年,有失踪数年的海船返回,船上之人九死一生,寻得海外之土,带回耐寒作物。北地试种,首次取得丰产,百姓皆颂天子仁德。

昌和七年,自长安之战后,秦氏首次遣使入建康,彼此互通贸易,再定盟约。

桓容下旨迁都长安,以洛阳为东都,建康为南都。

隔年,汉天子巡狩天下,封禅泰山。

桓汉忙着恢复生产,大力发展海贸,秦氏同样没有闲着。

秦氏立誓不入中原,没说不往他处发展。

秦璟伤势痊愈,秦军在漠南扎下根来,八千凶兽再次出笼,荡平漠北,横扫东欧。期间吞并多支西迁的胡部,包括柔然、乌孙、氐羌以及数支鲜卑。

值得一提的是,在西进过程中,秦军遇上慕容冲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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