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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65)

“寻医者为他治伤。”

“诺!”

仆兵把人抬下去,秦璟走到院中,等候已久的苍鹰立即飞落,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颊,随后伸出腿,现出绑在腿上的一只竹管。

考虑到天气状况和路程长短,桓容将信写在绢上,包好塞进竹管。

之前送信都是绢布上腿,如今绑上这个东西,苍鹰相当不舒服,脾气也随之暴躁。沿途飞过的州郡,猛禽纷纷避让,生怕惹到这只暴躁的家伙。

没想到苻雅自己找死,成了苍鹰的出气筒,更沦为秦氏手中的人质。如果苻坚肯出金子,他还能回到部落,假设突然抠门,慕容鲜卑就会成为他的“归宿”。

秦璟解下竹管,拍拍苍鹰的脊背。随后除掉竹管一端的蜡封,扯出一条绢布。

本以为竹管不到一指长,能装入的绢布有限。哪想到,这一扯就扯出足足两尺,展开来,薄如蝉翼,没字的地方近乎透明。

举着“信纸”,秦璟有片刻的怔忪。

如果他没看错,这种绢在汉时为皇族之物,诸侯王之上方可用。

因擅长织造的工巧奴减少,上等的绢布在南地价格昂贵,北地更是千金难求。

这样的绢被裁开写信,该说暴殄天物还是别出心裁?但不得不承认,以此绢书写的确远胜其他布料。

不等看过信中内容,秦璟已是摇头失笑。

容弟的性格当真是有趣。

苻雅被抓的消息很快传出,苻坚大怒,扬言要发兵。可惜得不到朝中支持,连王猛都遣人送信,言同慕容鲜卑必将有一场大战,此时不宜同秦氏为敌。

“晋大司马桓温有奸雄之相,亦有平北之志。恐其将有所动,陛下实当谨慎。”

灭掉氐人部落中的反叛力量,带头的苻柳却跑了。慕容垂养精蓄锐,难保不会从苻柳处得知己方动向,趁机发兵攻打。

这个时候同秦氏开战实在太过不智。

桓温可不是傻子,知道氐人同北地最强的两股势力开打,抓住机会定要扑上来咬一口。再者言,苻雅不是还活着?死的不过是些兵卒,再征发就是。

相比氐人内部出现的争执,慕容鲜卑却是相当干脆,如果真是苻雅,多少黄金尽管开价!跑到慕容垂帐下的苻柳尤其对苻雅恨得牙痒,直接放言,如果能将苻雅“换”来,黄金他愿意出一半!

五日后,苻坚终于被王猛说服,派人前往秦氏坞堡买回苻雅。慕容鲜卑动作更快,早在一日前便派人出发,随车带着两箱黄金。

坞堡内,秦璟登上城头,放飞带着回信的苍鹰。

苍鹰鸣叫数声,盘旋两周,方才依依不舍的向南飞去。

正月底,晋室加桓大司马殊礼的旨意抵达姑孰。

桓温换上官服,面向建康方向行拜礼。

桓熙和桓济站在他身后,前者满面红光,显然为日后的荣耀得意。后者目光阴鸷,眼底时而闪过一道寒光,令人心生警惕。

宦者离开后,桓大司马随意将圣旨丢到一边,挥笔写成奏疏,着人送往建康。

奏疏内容主要是关于两件事,一是正月将过,庾柔庾倩和殷涓是不是再审一审?这三人有谋反的意图,其家族也未必干净。另一件则是关于北伐。

“温请与诸州刺史共举兵伐北。”

只言伐北,却不言伐燕还是伐秦,其背后的含义着实值得玩味。

盐渎县中,桓容难得迎来一段平静日子。

舆图绘制完毕,该送的人全部送去盐场,给秦璟的信送出后,桓容采纳石劭意见,遣人往京口送信,提醒郗刺使防备可能南下的鲜卑人。

盐渎是桓容的食邑,附近侨郡却都是郗愔的地盘。假如慕容垂真要开抢,首先要经过的射阳等县均属北府军防御地界。

按照石劭的分析,与其将消息瞒下,自己拼死拼活的想办法,不如给郗刺使通个气,看看对方是什么态度。

不管郗愔和桓温斗到什么地步,两人对胡人的态度却相当一致:敢来就拍死,绝无二话!

一番安排下来,桓容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

独自坐在内室,隔窗眺望远处,桓容不得不感叹,难怪古人重视谋士,后世的成功者背后总要有个智囊团,没有石劭,仅凭他自己,面对这种情况九成要麻爪。

“人才难得啊!”

桓容掰着指头算算,发现人手越来越不够用。当下决定,往流民中捡漏的计划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第四十九章 有性格的桓府君

魏晋时期,视正月最后一天为晦日,当临水泛舟,漂洗衣裳,以为消灾解厄。

到东晋太和年间,消灾解厄的意义逐渐淡化,百姓至河边多为泛舟游玩,观景赏春。虽无曲水流觞一类的雅事,却是人来人往,热闹不下上巳节。

清晨时分,桓容早早被小童唤起,言是阿黍吩咐,今日须得到河边除晦。

“阿黍还说,等到郎君出门,她要带人到屋后巷中送穷,粟粥和破衣都备好了。”

“送穷?”桓容低头整了整腰带,不解问道,“这又是什么习俗?”

“这是庶人和婢仆的习俗,郎君无需在意。”

不等小童回答,阿黍端着漆盘走进内室,先是截住话头,随后瞪了小童一眼,什么话都在郎君面前说,当真该好生管教!

盘中摆着三只漆碗,一碗是冒着热气的稻粥,一碗是香脆的麦饼,一碗是拌了肉丁的腌菜,正好送饭。

“牛车已经备好,郎君用完膳即可出发。”

阿黍将漆碗摆到桌上,道:“日前殿下送来三车布帛,言是宫中之物。我捡出两匹给郎君制外袍,余下实在不配郎君,婢仆又穿不得,郎君可有章程?”

“送两匹给石舍人。”桓容净过手,坐到矮桌旁,执起竹筷道,“再挑五匹装上车,余下你可自作安排,送到盐场或往城中市货皆可。”

“诺!”

阿黍应诺,离开内室着人打点。

台城出来的东西,搁在寻常人眼中的确好,对坐拥金山的桓容来说却不算什么。

亲娘身为晋室的长公主,身家富埒王侯,李夫人曾为成汉公主,随身的宫廷珍玩不知凡几。桓府的马车隔三差五往返盐渎和建康,桓容见过的好东西数不胜数,这些寻常可得的绢布的确不太入眼。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用在这里不算百分百贴切,却也很能说明问题。

一碗稻粥下肚,桓容没有令小童再取。此举着实出人意料,小童和当场被惊到。

“郎君,可是今日的膳食不合胃口?”

桓容摇头。

“那是有哪里不适?”

桓容继续摇头。

小童快哭出来了。

平日一餐至少五碗,今天只用一碗,麦饼还剩下半张,实在太过“惊人”。既不是味道不好,又不是身体不适,那是什么缘故?

“什么事都没有,莫要乱想。”桓容端起茶盏,漱口之后站起身,道,“车上多备些干粮,我今日有事,需要早些走。”

“诺!”小童忙不迭下去准备。

婢仆和健仆手脚利落,不到两刻钟,一应事宜皆准备妥当。桓容点出两名健仆跟随,在衙门前登上牛车,先往安置青壮的军营一行。

军营中,典魁和钱实正捉对厮杀。前者膂力惊人,一拳能砸裂手腕粗的木桩,后者身手灵活,绕着典魁跑过两圈,使得对方几拳落空,气得哇哇大叫。

青壮们围拢在四周,全都挥舞着拳头大声叫好。

几名府军抱臂站在一旁,并不出声阻止。看到典魁终于抓住钱实,高高举过头顶,甚至和青壮们一起高声叫好。

“好!”

“摔!摔他!”

喝彩声中,典魁两脚蹬地,暴吼一声,钱实被高高扔起,瞬间飞撞出去。

寻常人遇到这种情况必要受伤,钱实则不然,在半空中蜷起双腿,双手抱头,凌空翻了个跟头,竟稳稳的落到地上。

“好!”

叫好声轰然而起,钱实扬起下巴,对着叫好的青壮抱拳。典魁从鼻孔哼气,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厮的身手的确了得,仅凭一把子力气的确奈何不了他。

两人正想取兵器再战,忽见几名府军端正神情,高声令众人列队。

典魁仗着身高,最先发现人群后边多出一辆牛车,桓府君坐在车上,长袍玉带,满脸笑容。

“见过府君!”

身为县公车前司马,典魁和钱实的品级高于府军。见礼时,两人却站在府军身后,以示尊敬。

“无需多礼。”桓容跃下车辕,笑道,“壮士勇猛,容大饱眼福。”

夸赞之声落地,饶是典魁和钱实也不由得脸红。同袍的目光落在身上,更让两人有些飘飘然,恍如服下寒食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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