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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姒(双重生)(159)

作者: 雕弦暮偶 阅读记录

宣珏退得是规规矩矩,端方雅致地立着,仿佛方才大逆不道的不是他。

谢重姒拿他这种示弱实在没辙,心神俱疲地摆摆手。

忽然,微不可查地叹了声:“你不用做这么多的。我无需你走钢丝之险,勿用你殚精竭虑,山河海阔,四境寰宇,还没见过谁能一力承担,那是神,不是人。神也有陨落,无法扭转乾坤之际,何论□□凡胎呢?”

宣珏垂落的睫羽颤了颤。

一时竟分不出她话中意味,是拒绝,还是接受。

“所以,做你自己就好。前路多坎坷,总能走过去的,信我。”

宣珏倏地抬眼。

谢重姒正起身而立,墨韵楼八层的窗外,华灯初上,渐次衬在她的身后。

她说完,就走出棋室,道:“本宫回天金阙了,不用送。宣公子,回见。礼闱之事,还要劳你盯守了——”

礼闱之事,仲夏才落了帷幕。

今上将三皇子摘了出来,未曾深究,但同时,逮住三四个人彻查削职,杀鸡儆猴。

朝堂上下噤若寒蝉,连素不安分的氏族,都战战兢兢起来。

宣珏刚应付完几个氏族官员,碰上修沐,难得空闲,便上了寒山寺。

寒山寺坐落京郊,最是清幽,不受凡俗干扰,超脱六合之外。

仲夏炎热,蝉鸣不休,偶有香客来往,求神拜佛。

他已经有近两年,未曾踏足了。

错开供香的信徒,来到后山偏殿。

果不其然,老住持又在忙里偷闲,蒲扇遮面,翘着二郎腿,在后殿佛像后,呼呼大睡。

宣珏还是没有打扰他,从香案上拿起三炷香,点燃上香。

许是破烂偏殿的劣等香味道刺鼻,住持睡梦里打了个喷嚏,五迷三道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啊?离玉来了啊。下棋还是算卦呀?”

“之前的那局棋吧。”宣珏已在一旁落了座,从破旧的棋盒里拎出石子,摆上旧棋。

两年前,戚文澜因秦家一事,匆忙寻他。他便说这盘棋暂封,改日续。

这一改,等到了两年之后。

住持呵欠连天地走到棋局前,俯身一看,道:“此处摆错了,当时老朽不是悔棋了么,按照悔棋之处的摆。”

宣珏:“……”

第一次见人悔棋如此理直气壮,他好脾气地笑了笑道:“之前不也说过,您走得那步新棋,未必如前么?”

住持奇怪地看他一眼:“这次下白子的是你。给你留点机会,不好?”

宣珏指尖一顿,抬眸,和住持浑浊而悠远的目光对上。

“好,多谢。”

他捻起已落的定局,复又落子,道:“大师您说,人死,能复生吗?”

“世间千奇百怪的事儿多了去,谁知道。”住持喝了口苦茶,“怎么,民间话本看多了啊?”

宣珏微不可查摇了摇头:“不是。突发奇想一问。”

“无稽之谈,也未必空穴来风。”住持笑呵呵的,“说不准,说不准咯。”

宣珏不紧不慢地布置棋路,心里却在想:不对劲。

他本以为再回曾经,已是荒谬,甚至会怀疑,那只是让人肝胆俱裂的梦。

可蛛丝马迹,前因后果,连带见着她时的心动难明,都不是假的。

一人已是荒谬,两人呢?

他试探过三四次,毫无破绽,便也只能吃下踽踽独行的苦痛。

但最近,却愈发难以捉摸了起来。

托老住持耍赖的福,这局赢得勉强,但好歹赢了。

宣珏正准备告辞离去,住持却忽然叫住他:“离玉。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孩子,太独。”

不是谁都能因着一盘棋,把自己闷上一天,不吃不喝的。

“路有很多,太倔太狠太执拗,都会越走越窄,越走越薄的。”住持走到佛堂前,隐没在阴暗里。

上方,漫天神佛垂眸慈蔼,随着他的回音一道,也仿佛开了口:“有时候,甚至悔过重来,也是一条道。落子无悔,但不是不能悔。无悔之心,悔过之意,能并存。”

住持指了指前殿:“嗅到你身上有药味,凝神清心的方子吧?梦魇作祟,也可去求个平安符,喏,去拜拜菩萨吧。”

世人都说他温润翩翩,世家典范。

就连家人,最多也只说他两句心思太重,这是第一次,有人直白地道出他的“独”和“执拗”。

宣珏只能行了个礼,谢过好意,求了张符篆。

他心知肚明,不痛不痒的希冀罢了,晚间想了想,却还是将描绘精致的符篆挂在床角。

又去迎接日复一日的噩梦了。

梦里,雪停,日稍霁。

冬宴热闹,宫人来往。

朝中大臣皆在,宣珏想了想——是宫中年宴。

戚文澜回京述职,在太极殿大闹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