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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言(130)+番外



“往深了说,亲戚可比丫头更要命!”老太太的语气愈发严厉,“你只想着给你女儿谋个好前程,怎么就没想过谨言会不会因为这事惹上麻烦?你和你媳妇夫妻二十多年,谨言才进楼家多长时间?别看他现在风光,他每走一步到底有多难你知不知道?在这件事上,旁人不会说你,只会说他借机拉拢少帅的心腹,别有用心!”

“娘,我……”李三老爷只是个商人,对这里面的门道并不十分清楚,如今听老太太一说,总算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他恐怕真的是给侄子惹麻烦了。

想到这里,李三老爷的手心开始冒汗,他能有今天全是托了李谨言的福。若因为这门亲事让李谨言和楼家生了嫌隙,或是让外人借口说嘴,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想明白了?”

“娘,这事是我办错了。”李三老爷给了自己一嘴巴:“我糊涂!给谨言惹麻烦不说,还因为事情没成心里有些怨他。我明天就去给谨言赔礼道歉!”

“你能想明白就好。”老太太缓和了表情,“楼夫人不是要给锦书保媒吗?”

“对,说是沈泽平的孙子。”李三老爷说道:“在北六省军官学校里做教导处副主任。”

“照我说,这门亲事就挺好。文人有文人的好处,不牵扯军事便少了许多麻烦。又是楼夫人保媒,沈家绝不会亏待锦书。”老太太抿了抿发鬓,取下一枚银簪,“你明天去见谨言,告诉他这门亲事你应下了。”

“是。”

“这段时间就别让锦书到外边去了。现在外头乱,今天这个游行明天那个演讲的,一个姑娘家还是小心点好。”

“是。”

这时,春梅又来回报说老太爷把李谨丞和李锦琴兄妹接进了府里,直接安排住进了西屋。

“大少爷手里捧着个盒子,进了府就跪在正堂里哭。老太爷问了才说是大夫人和谨行少爷的骨灰,说是邢家出事的时候,他们刚好在邢府,受了池鱼之殃。”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春梅离开后,李三老爷又问了一句:“娘,真让他们这么留下?”

“还能怎么办?”老太太冷声道:“硬是撵出去,旁人不会说他们已经除族,不是李家人,只会说咱们心肠狠毒,连失怙的兄妹俩都容不下。现在可不是前朝了。”

“那……”

“这事我自有计较,既然回来了就必然有所求,我倒要看看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事你也给谨言提个醒,可以的话,借楼家的关系查查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这两个没安好心,还是放在眼睛看得到的地方才好防备。”

“娘!”

“行了,回房去吧,我也乏了。”

“是。”

李三老爷一路心事重重的回了房,走进房门才发现李锦书也在屋里,正和三夫人说话。见到李三老爷,母女俩神情都有些不太对。

只是三夫人很快就遮掩过去,笑着说道:“老爷回来了。”

李锦书怯怯的叫声了一声:”爹。“

“恩。”李三老爷坐到椅子上,“刚才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三夫人忙道,“老爷,老太太叫你去可是有事情吩咐?”

“还不是锦书的亲事。”

“爹,娘,我先下去了。”

听到是自己的亲事,李锦书脸一红,转身就要走,却被李三老爷叫住了,“先等等,还有件事,谨丞和锦琴回来了,被老太爷安置在了西屋。”

“这都被除族了,怎么还能回来?”三夫人满脸诧异。

“谁知道。”李三老爷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总之,管好咱们房里的人,别往西屋凑,也别和那边沾上关系就是了,他们呆不长。”

“就听老爷的。”

“爹,那我回房了。”

“恩。”李三老爷点点头,等到李锦书离开,才对三夫人说道:“老太太的意思是,锦书的亲事就定了沈家……”

李家发生的事情,李谨言还不知道。他刚接到电报,顾家人已经到了天津,两日后将和宋老板一起北上。宋老板在电报中说:“顾家此行极具诚意,前来洽商的是顾老爷的长子,目前顾家的家业主要都由他掌管。”

放下电报,李谨言舒了口气,总觉得堵在胸口的一股郁气散了不少。摸了摸额角,伤口已经不疼了,可一旦想起之前的那场爆炸仍心有余悸。这件事哑叔已经去查了,楼少帅肯定也在查,李谨言心里隐约觉得,这次同发生在几个月前的那起炸弹事件极其相似,只是计划得更周详,还利用了游行了学生。

想起这些满腔热血,一心救国的青年,李谨言忍不住叹息。他们是时代的骄傲,也是国家最宝贵的财富,可惜,却很容易被别有用心之人煽动利用,好心办了坏事。

他们能看到社会的弊病,百姓的孤苦,国家的衰弱,他们想要改变,想要唤醒国民,却往往不得其法。这些青年学生可以为了自己的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只要有正确的引导,他们将成为国家振兴的最强力量。

李谨言曾经读过梁启超的少年论,他很赞同其中的一句话,少年强则国强!另一个时空中,十万青年十万兵更不是一句空话。

“外国的技术和人才,都不是自己的。只有培养出自己的人才,才是强国的根本。”

世界上贯彻实行强制教育的国家,只有德国和日本,德国的强制教育,培养出了大量举世瞩目的科学家,而日本的强制教育……好吧,李谨言撇了撇嘴,培养出了一批肯绑着月经带为天皇玉碎的“勇士”,也算是另类的成功。

不过,要如何掌握舆论,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看着桌上的十几份报纸,对于之前发生的刺杀事件都有报道,其中几篇报道的侧重点不是追查策划这起事件的真凶,而是指责车里的人不该将炸弹扔出车外,导致无辜之人受伤,之后送伤者进医院更是做戏,试图博取同情而已,就差没指名道姓的说他草菅人命,应该一死谢罪了。再看刊头,是一家日本人办的报纸,撰稿的却是华夏人。

气愤,还是悲哀?李谨言不知道。

拿起那份被他看好的“八卦报纸”,上面也有关于这起事件的报道,虽然报道写的不怎么着调,但字里行间却隐隐透出了一个意思,找准楼家的车子下手,百分之百事先就有了预谋。报道的最后还隐隐将矛头指向了日本人。

“这家报纸还真有意思。”李谨言敲了敲桌子,他越来越想早点见到这家报社的老板了。

被李谨言惦记的报社老板,此刻正坐在鼎顺茶楼二楼的雅间里,桌子上放着一壶凉茶,还有几叠精致的点心。哑叔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放在桌子上,看着他,很长时间,房间里都没有任何声音。

终于,站在哑叔身后的李老五说话了,“三当家的,没想到会在关北城见到你。”

被称为三当家的报社老板,身材不高,一张精瘦的面孔,两撇细细的胡子,嘴角还有一枚长毛的黑痣,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好人,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大当家被抓,二当家身死之后,带着弟兄们东躲西藏,躲避官府的追杀。之后将弟兄们全都安置妥当,独自离开没了消息。当年官府悬赏捉拿他的告示贴了满城,却始终找不到一点线索。最后也只能抓了一个死刑犯充数砍头,草草结案。

“别叫三当家了,我现在好歹也是个正经生意人,叫我文老板。”文老板拿起一块点心,三口两口吞下肚,“小五子,你这生意做得不错啊。”

“托三少爷的福。”

“三少爷?”文老板鼻子下面的两撇八字胡像老鼠须子似的动了动:“李二老爷的儿子?”

“正是。”李老五还想接着说,哑叔抬起右手止住了他的话头,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直接朝文老板掷了过去,示意他拆开看。

“给我的?”文老板饶有趣味的摸了摸嘴角的胡子,拿起信封拆开一看,下巴掉地上了,“大哥,你这不是拿兄弟逗闷子吧?”

哑叔朝文老板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到:“你这份报纸,三少爷看上了。”

“大哥,”文老板咂咂嘴,说道:“不瞒你说,我办的这东西实在上不了台面,正经的文化人是不乐意到我这地方来做事的,在上面写东西的大多是落魄的师爷,前朝的秀才,还有几个是把祖业都给卖了的纨绔,无非弄些风花雪月的东西,讨口饭吃,三少爷怎么就瞧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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