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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言(219)+番外



李三少可是出了名的善心人,被他的厂子辞退,能是什么好人?

就在这个厨子只能靠打些零工养活自己和家人的时候,一个男人找上了他,告诉厨子,只要按照他的话去做,保管今后还能吃香的喝辣的。

厨子刚开始还有些犹豫,可看到摆在面前的五十块大洋,他动心了。

他开始和之前毛刷厂的熟人联络,动不动就请他们喝酒吃饭,在酒桌上和他们抱怨,说他被辞退根本就是因为发现了李成在厂子里做的手脚!

人都有好奇心,他这么说,自然会多问上几句。

“老弟以为食堂的伙食为什么越来越差?实话告诉你,都是李成给贪了!说他是老板,不过也是给李三少看厂子的,食堂那么大的油水,不趁机捞点?我可是都看得真真的,每个月给食堂的采买费用他都要都扣去一大半!好东西买回来,也是在食堂过一趟,从后门拉到他自己家里去。”

“不能吧?”从毛刷厂还是被服厂的一个下属车间开始,李成就是车间主任,到厂子独立,他直接升任了厂长,工厂里的老人大多都很了解他,他不是这样的人啊。还有,他可是李三少信得过的,绝不会干出这样的事。

“李三少?嘿!”或许是喝高了,厨子说的话越来越不像样了,“不过是个靠……给个男人压的,算个什么玩意!”

那人再听不下去了,这话要是传出去,他们都甭想活了。不管这顿饭是不是他请,匆匆和伙计结账离开饭庄,以后再不能和这人联系了,这整个一混账!

明白人有,心思龌龊的也不少。厨子的这些话到底还是在工厂里传开了。厨子又在那个自称姓黄的男人指使下,收买了厂子里几个不安分的,暗地里撺掇工人们闹事罢工,说是这样就能拿到更多的钱。

“放心,李成不敢拿咱们怎么样,李三少也不敢!法不责众嘛,再说他能怎么样?派兵抓了咱们?除非他不想要名声了。”

更多的工钱,更好的待遇……工人们动心了。

他们早就羡慕家化厂和被服厂里工人拿到手的工钱,他们不会去想自己干的活和其他两家厂子的工人有什么不同,也不会去想李三少当真会为了名声不处置他们,更不会去想法不责众这句话是有前提条件的,那就是他们必须占理!

很可惜,他们全都没想到。

只想着更多的工钱,更好的伙食,更轻松的活。一些骨子里就喜欢好吃懒做的,之前是因为大环境驱使才不得不做工,这个时候闹得更厉害。

火柴厂和蜡烛厂的工人也同样被煽动了起来。

比起毛刷厂,他们的待遇更差。但比起其他省份的工厂,尤其是洋人开设的工厂,他们的工钱已经不算少了。饶是如此,人心总是不会轻易满足的。加上有心算计无心,从众的心理,罢工,终于开始了。

李谨言没有第一时间赶去罢工现场,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去了也没用,他不可能答应这些工人提出的条件,只要这个口子一开,以后想要再刹住根本不可能。

若是因为所得远远少于付出的劳动,工厂的管理者为富不仁,为争取正当权利而举行罢工,李谨言可以理解,并且会支持。但是这场突发的罢工,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纯粹是别有图谋之人的鼓动加上部分人的投机心理。若是他为了息事宁人先让步了,后果完全可以预料。

想要再加工钱,罢工!

不满意食堂的饭菜,罢工!

觉得工作时间太长了,罢工!

有任何不满,全都罢工!

和工厂老板相比,工人的确是弱势群体,但弱势也是相对的。的确有很多资本家为了攫取更大的利润压榨工人,但不代表所有工厂的老板都是黑心黑肝的。

北六省是军政府管理,关北城有楼少帅坐镇,李谨言的厂子就开在工业区里,不少退伍兵哥,甚至是军官都在这些厂子里做事,一旦发现任何工厂出现违反法律和地方条例的情况,都会立即上报,工厂老板也会受到惩处。

之前就有一家制革厂的老板,因为过长的工时和克扣工人们的工钱受到了处罚。在这种情况之下,就算还有人会做些手脚,也不敢太过分。

火柴厂和蜡烛厂他不敢说,但毛刷厂的正式工一个月至少能领到十二块大洋,再加上每个季度的奖金,一个人就能养活一家五口了。

“合理要求我会答应,不合理的我绝对不会点头。”

这番话,李谨言是当着李秉和李成的面说的。

在自己管理的厂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李成愧疚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二老爷信任他,三少爷也重用他,可他却连个厂子都管不好!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对那个厨子心软!当初在李家他就是吃了心软的亏,如今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就像李秉大哥说的,他一时心软害得三少爷如今进退维谷……想到这里,李成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三少爷,是我的错,你罚我吧。”

李谨言摇摇头,“这和你无关,你做的事情都是按照规章制度来的,错的是那个知错不改的厨子,是那些在背后捣鬼的家伙。”

“三少爷,这事咱们怎么办?”

“被服厂要加强管理,至于毛刷厂,不是还有一部分工人没有参与罢工吗?在被服厂安排一间厂房,搬几台机器,让他们到那里去工作。”

李秉应了一声,下去安排了,满脸愧疚的李成也跟着他离开了。他这次是真记住了教训,善心也要给对人。

时间过得很快,夕阳西下,暮霭沉沉,李谨言靠坐在沙发里,单手撑着额头,不想动,也不想再说话。

他很累。

心累。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军靴靴跟敲击在地板上,声声钝响。

脚步声停在他的背后,温热的大手覆上他的额头,带着枪茧的指腹擦过他的额际,一股熟悉的气息包围了他。

“要我帮忙吗?”

“不。”李谨言合上双眼,抓下覆在额前的手,侧过头,拍拍身边的沙发,“少帅,坐下呗?”

楼逍大手撑在沙发背上,跃起,站定,坐下。

李三少:“……”显摆身高腿长跳跃能力优秀?

下一刻,他的肩膀被揽住,整个人都被揽进了楼逍的怀里。李谨言动了动,给自己换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他本就想找个“地方”靠一下的。

“真不用我帮忙?”

“真不用。”

李谨言干脆躺倒在了楼逍的腿上,看着俯视他的楼少帅,低声笑了,“这事我能解决,要是少帅出面,事情可能会更麻烦。”

“怎么说?”

“少帅还记得邢五吗?”

“邢长庚的小儿子?”

“对,他现在就混在那些工人里面,而且,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

“什么?”

“张建成认出了他,说邢五就是之前鼓动他和吕茵等人到大帅府闹事的那个俄文先生。之前在天津的时候,宋老板也看到了他,少帅,你说这个人是不是长了两个胆子?”

楼少帅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过他这么明目张胆的露面,咱们还不能轻易动他。”罢工已经吸引了不少记者,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李谨言拉过楼少帅的一只手,十指交握,但,总有收拾他的时候,连同他背后的人一起收拾。

罢工第三天,除了杨老板和安老板和工人代表谈过,李谨言非但没有露面,连句话都没传出来。

罢工第四天,毛刷厂在被服厂车间重新开工的消息,开始在罢工的人群引起骚动。

罢工第五天,火柴厂和蜡烛厂的两位老板分别向李谨言租借厂房,重新雇佣工人开始进行生产。这几家工厂制作的产品并没太大技术含量,教会工人使用机器之后,在质量上把一下关,就再没有太大问题。

罢工第六天,毕业后同样到子弟小学任教的张建成带领许多校友,到罢工的人群前进行了演讲,劝说大家不要被有心人煽动蒙蔽,这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同日,杨聘婷等学校里的先生,带着子弟小学的学生们,到了罢工工人聚集的现场,很多工人的孩子都在其中。

他们看着自己亲人的目光带着疑惑,不解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看到这些孩子,很多参与罢工的人都低下了头。

当天,就有很多人离开了罢工队伍。

第七天,带头的几个人发现,有一多半的人没有再到现场集合。来的两百多人中,很多人的也开始摇摆不定。

“这样下去不行。”化名黄先生的邢五对领头的几人说道:“必须壮大我们的声势!”

邢五从怀中取出几份报纸,一一展开在众人面前,“大家看看,这是英国人的报纸,这是俄国人的报纸,这是上海和京城的报纸!这上面都有我们的消息,上面都写着,我是在为自己的正当权利做斗争!很多人都在声援我们,我们必须坚持下去,坚持就能取得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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