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谨言(250)+番外



四分五裂的德意志和统一仅四十年的德意志,就是最好的例子。华夏的国土面积,人口和资源,是德意志的多少倍?这样一个国家,一旦挺直背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等待大不列颠的又将是什么?

一瞬间,朱尔典竟有了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惧。

朱尔典和康德都没有再为日本说话,康德或许是被展长青的理由暂时说服了,至于朱尔典,没人能从他那张苍老的面孔中看出什么,连展长青也不行。

12月25日,上海法院开庭审理日本浪人和武装侨民,控方列举出一系列证据,包括人证,物证,日本人自己的口供,以及被捕后反水汉奸的口供,不说是华夏人,就连坐在旁听席上的日本公使和领事也无法找出更多的理由来反驳。

强词夺理,也得有“词”才行啊!

为日本人辩护的外籍律师理屈词穷,反倒是受聘于日方的一名华夏律师在法庭上振振有词,按照他的说法,日本人固然有错,华夏人的错更大!

“若是没有此次罢工,怎会牵出如此多的事?”

他完全不顾法庭上的同胞对他怒目而视,连那些来旁听的海员都被他说成了一群“暴民”。与其说他是在为日本人辩护,不如说他在想方设法挑起更多华夏人的怒火。

海员们红着眼睛,握紧拳头,死死盯着那个在法庭上口沫横飞的律师,其中一个海员气得要跳起来,却被身旁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男人按住了。

“稍安勿躁。”

“可他……”

“会有结果的,该死的人就不会活着。”年轻男人一身黑色洋服,露出外套的衣领和袖口都十分整洁,他静静坐着,后背挺得笔直,“相信我。”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男人的话,海员意外的安静下来了,坐在男人身后的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凑过来,低声在男人耳边说了几句话,男人点点头,“我晓得了。”

男人说话带着苏州口音,和被他按住的海员算是同乡。

律师的表演终于告一段落,法官宣布休庭,隔日继续审理。

众人走出法庭,那个为日本人辩护的华夏律师昂首挺胸,却在路过几个海员身旁时加快脚步,看不出是刻意还是心虚。

法庭外早已聚集大量的记者,见到从法庭中出来的人,纷纷涌上前。

宋武也走在人群之后,他看着正接受采访的律师,狭长的双眸里闪过一道冷光。正如他对那个海员所说的,该死的人就没有继续活着的道理。

经过一个星期的审理,七十三名日本浪人和侨民,其中五人被判处死刑,二十一人被判处十五年以上有期徒刑,余下之人的刑期多为五到十年,另有四名昏迷不醒和六名瘫痪者被免于刑事处罚,却被当庭宣布驱逐出境,终生不得踏入华夏一步。

从判决书开始宣读那一刻开始,日本公使和领事的脸就是黑的,当审判结果被告知守候在法庭外的华夏人时,欢声雷动。

申报及国内各大报纸争相对此次庭审做了大篇幅报道。

“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华夏!“

“华夏人,在华夏的土地上,可以对任何人说不!”

“辱我者,必辱之!犯我者,必百倍奉还!”

时政新闻设在上海的分社也对此重点报道,改版后的《名人》还出了一期特刊,对法庭上的主审法官做了专访,罢工的领导者,太古怡和船公司的华夏海员也出现在特刊中,这期特刊,同之前报道老北洋和北洋水师的增刊一样,上市便脱销。

法庭外,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旁,之前在法庭上为日本人辩护的华夏律师,甩脱了跟踪他的人,走出路旁的巷子时,已经完全换了一副样子。

身上的洋服换成长衫,浓密的黑发变成光头,脸上的胡子也不知去向,眉毛都似乎没之前那么粗,鼻子也有些塌。

“司徒先生,辛苦了。”

坐在驾驶座上的人转过头,赫然正是曾跟在李谨言身旁办事的刘副官。

“不辛苦。”司徒茂摸了摸光头,“我就说司徒竟那小子这么急着叫我来上海没好事,原来是做这样千人唾骂的苦差。”

“司徒先生高义。”

“嘿,江湖人,讲的就是义气!”司徒茂透过车窗向外看了一眼,“刚才那个日本公使还拉着我,一个劲的感谢,弄得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恨不能把他那只爪子给剁了。”

刘副官笑了,司徒茂接着说道;“轻重我知道,该怎么办我心里也有数,请刘副官帮我给少帅和三少带个话,司徒茂绝对不辱使命。”

车中两人说话时,一辆黑色轿车同这辆车擦身而过,坐在车里的宋武摇下车窗朝路边看了一边,随即摇上车窗,转过头对前座的副官说道:“回去查查那个叫刘威廉的律师。”

“是。”

关北城

萧有德将上海发回的电报送到李谨言面前,“言少,一切顺利。”

“恩。”李谨言拿起电报看了一眼,又转头去看坐在一旁捧着一盘点心,吃得正起劲的司徒竟。这是第三盘了吧?敢情这不只是个高学历的黑社会,还是个高学历,喜欢甜食的黑社会。

“司徒先生,你看……”

“三少叫我阿竟吧。”司徒竟放下再度空了的盘子,擦擦嘴,“阿茂那边绝对没问题,这样的事他常做。别说日本人,那帮鬼佬都被他骗得团团转。只要这边不泄露消息,总堂那边也打好招呼,在事情没了结前,世上再没有司徒茂这个人,只有刘威廉。”

请司徒茂为日本人辩护,进而和日本人搭上头的主意是司徒竟提出的。当他看到报纸上关于上海的消息之后,立刻就来找李谨言,李谨言起初不同意,认为这样太危险,司徒竟却看着李谨言笑,笑得他莫名其妙。

“三少,你不会以为海外洪门将我派回国,就是为了明面上的这点事?”

一句话,李谨言被问住了。

“国外不比国内,国内再乱,都是咱们自己人,可是国外……不瞒三少,若是有机会,三少可以亲自到国外看看,在那里,咱们想要生存,就要比任何人都狠,都毒!义气只对自己人讲,对外人,能使的手段咱们一样不少用。阿茂就是专门做这个的,他比我早回国一个月,人就在香港,做的也是律师这个行当,是最合适的人选。”

最终,李谨言还是被司徒竟说服了。

不过为了司徒茂的安全,知道他身份的除了司徒竟和李谨言,只有萧有德,以及派去上海和他联络的刘副官。

不管萧有德,司徒竟和司徒茂用了什么手段,总之,日本人通过各种“可靠”渠道的介绍,知道了这个在香港颇有些名气,只认钱不认人的刘威廉刘律师。

事情顺利的话,刘威廉会成为安插在日本人身边的一个钉子。他和潘广兴不同,潘广兴实行的是“自下而上”的方针,司徒茂却是直接被日本领事找上了门。

日本人在华夏北方的势力被连根拔除,在南方,很多从清末起就潜伏的间谍依旧没露出行迹。虽然宋氏父子已经动手,但要彻底清除日本在华势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除此之外,通过日本人还能得到不少英国人的消息。恐怕英国人都不知道,日本人在他们身边还埋了眼线。

司徒竟朝送上第四盘点心的丫头笑了笑,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丫头却神态自若的放下盘子,脸都没红一下,让司徒竟颇感挫败。

不过仔细想想,看惯楼少帅和李三少,大帅府的人的确很难再对其他人的长相产生太大兴趣。司徒竟摸摸脸,恩,这绝对不是因为他不够英俊。

“阿竟?”

“三少,我自认还是很英俊的。”

“……”这个黑社会和丁肇那个化学狂人肯定很有共同语言。

送走了司徒竟,李谨言坐在沙发上半天没出声,是不是这些天才人物都有些奇怪的性格?他对司徒竟的第一印象是文质彬彬的海龟黑社会,谁能料到,相处下来竟然是这个样子?

看看桌上又被一扫而空的点心盘,李谨言忍不住笑了,临走还不忘记拿,还真是……

正笑着,就听来收盘子的丫头叫了一声少帅。李谨言抬起头,楼逍正走到沙发前坐下,看向李谨言嘴角的弧度,问道:“在笑什么?”

“没什么?”李谨言示意丫头先出去,等到房间中只剩下他和楼逍两个人,才开口说道:“上海那件事有眉目了。”

“哦。”楼逍靠向沙发,胳膊搭在扶手上,单手撑住额头,破天荒的没有挺直腰背。

“少帅,你是不是累了?”

“恩。”楼逍捏了捏鼻根,将李谨言拉到自己怀里,圈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上一篇:桓容 下一篇:男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