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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名不奈何(107)

如果这次从一开始就偏离既定的轨道,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一股发自本能的、强烈的冲动从内心深处陡然升起。

在那不知不觉间,剧痛的胸腔仿佛涨满了不曾有过的勇气,宫惟强迫自己扭头转向另一侧,向那个居高临下、眼神疏远的男子竭力张开双手:

“要……要抱……”

他太小了,还没学会说人的话。他只记得自己来到这人世间的第一个感觉便是悲伤,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只能磕磕绊绊发出带着哽咽的声音,徒劳地重复:“要抱……”

梦境陡然转变。

下一刻他像落鸟般从高空摔了下去,但还没来得及感觉到恐惧,便落进了一个充满白檀气息的怀抱中。有人紧紧地、安全地保护着他,还在鬓发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你不会死的,”那人低沉的声音说。

“睡一觉就好了。”

……

·

“灵脉暂时只能修补到这个地步,接下来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指尖凝聚着细丝般的幽幽紫光,从宫惟眉心间收回手。

他生得一脸斯文俊秀,一身仙风道骨,雪青色蝉翼纱袍腰间缀挂的却不是玉佩,而是一把淡白金铸的小刀,形状弯细颇似柳叶。这人只要闭上嘴,那通身的气派可称是出尘脱俗,可惜一开口就暴露了本性:“啧啧啧,多亏他命好遇到我堂堂医宗大人亲自出手,否则这么个人不人妖不妖的小东西,又碰上钜宗手里最毒最狠的兵人丝,早就啧啧啧……”

此人正是当世三宗之一,金船医宗穆夺朱。

床榻上宫惟蜷缩侧卧着,双眼紧闭面容苍白,神情似乎非常不安。他两手紧紧抱着徐霜策一只手不放,徐霜策也就这么垂手站着没动,问:“他为何这样?”

穆夺朱正色道:“此乃昏迷中亦不忘尊师重道之故。”

徐霜策:“……”

两人对视半晌,徐霜策那双生冷无情的黑眼睛直直盯在穆夺朱脸上,医宗很快就撑不住了:“好吧,其实是因为患者现在情况特殊,灵脉空虚至极,便会自发向身边灵力最为强大的人或事物依靠,好比饥寒交迫之人渴求热食一般。要解决也很简单,只需向患者气海灌注大量灵力即可,不过那样终究稍嫌缓慢。其实还有个更快见效的法子……”

徐霜策道:“何法?”

穆夺朱眨眨眼睛,忽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肃容郑重道:

“双修。”

房间安静得吓人,徐霜策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连眼珠子都不转。

穆夺朱小碎步向屋外迅速平移,上半身稳稳当当纹丝不动,若无其事地微笑道:“徐宗主莫介意,我开玩笑的。不过话说回来,那天我仿佛听见门下弟子议论,说徐宗主在定仙陵外一剑惊人,为尽快解决事态不惜将各家前辈当场碎尸,真不愧为天下第一大宗师。令人震惊的是徐宗主对爱徒的态度截然相反,十分的——嗯,怎么说呢?十分的怜惜弱小,爱重回护……”

徐霜策垂于身侧的右手拇指在阴影中微微一动。

穆夺朱瞬间闪出屋外,咣当一声重重关上门。

数息后,咔哒一声门又开了。医宗大人探出半个头,争分夺秒叮嘱:“诊金切记要付!”

然后不待徐霜策回答,他哐地关上门溜之大吉了。

屋内恢复了安静,徐霜策伫立片刻,才回头看向床榻。

宫惟在睡梦中都不自觉地皱着眉,仿佛有许多说不出的委屈和不安,像遇到了救命稻草般紧紧抱着徐霜策的左手,额角还一个劲往手臂上蹭,绸缎一样的黑发蜿蜒铺在床榻间、袍袖上。

“……”

徐霜策终于动了动,缓缓坐在榻边。

随着这个动作,他的左臂从垂直变屈起,宫惟立刻就势抱得更紧了。

修士灵脉空虚到了一定程度是致命的,求生欲让宫惟连上半身都贴到了徐霜策的左臂间,脸颊贴在臂弯里,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少年长而柔软的眼睫,因为贴得过紧而揉乱在宗主白金色的衣袍上。

一丝丝空气无声地升温,就像滚烫、细密的针不断刺激着神经,但徐霜策平静的脸上仍然看不出丝毫变化。

他就这么垂着眼睛,不动声色看着宫惟近在咫尺的脸,良久才抬起右手,食指在他眉心气海间略微送进去一丝灵力,而后一触即分。

“……”

宫惟发出难耐而含糊的呢喃,因为这稍纵即逝的灵力而更加地焦急起来。他仿佛陷在一个混乱而粘稠的梦里,想要摆脱却又挣扎不得,想要清醒却神志恍惚,下意识把两只手抓住了面前的衣襟,竭力仰起头。

少年凑得实在太近了,连呼吸都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