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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巫(18)



真相如何不再重要,帝王的杀戮仿佛永无止境。就像挣脱了锁链的巨龙,锋利的尖牙利爪,终于享受到了血腥中的乐趣。

疯狂吗?

何宁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一夕之间性情大变,也许有可能。他却隐约觉得,这才是亚兰帝王的本性。

放下铜板,捏了捏僵硬的脖子,为何会有这样的猜测,何宁不知道,但比起铜板上给出的理由,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异想天开?

或许。

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在密室中无法计算时间,只能从肚子的叫声推断,他应该在密室中呆了很久。

看完的铜板被整齐的堆放在角落,这么多的铜板和羊皮卷,想要全部读完,当真是任重而道远。

不过,自始至终,何宁都没想过中途放弃。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必须读完,只有将这些全部印在脑子里,他才能获知所有的答案。

躺在地上的三具骷髅被何宁小心的摆在墙边,回到地面,他要选一个地方,将她们妥善安葬。

孤独的尘封在地下百年,背负莫须有的罪名,只为守护誓言与忠诚,她们,才是真正的勇者。在石台上化为沙尘消失的女人,何宁却无能为力,只能祈祷,流水会将她们送往最终的归处。

走出密室,何宁从巨大的骨骸中取出一小截断裂的趾骨,用捆扎羊皮卷的兽筋系在了自己的手腕。

“阿尼。”

脑海中的记忆愈发清晰,混乱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有序,他知道了这具骨骸的名字,也猜到了自己的记忆是因何而来。

传承。

大巫的传承。

每一代大巫都会继承先代的所有记忆,这是巫之城的秘密,也使大巫显得更加神秘。

不过,为什么会是自己?

何宁调整了一下兽筋的长短,难不成与何家的祖业有关?

天知道。

早知今日,应该认真阅读祖宅中的先人笔记,说不定能找出其中的联系。

穿越这种神奇的事情都会发生,还有什么不可能?只要不会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想再多都是自寻烦恼。固定好兽筋,白色的趾骨贴在手腕内侧,一点也不突兀。

事情发展到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就算不愿意,也不可能把脑袋扒开,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丢出去。

走下暗河,何宁打算抓几条鱼带给绿蜥,余下的羊皮卷和铜板留待日后慢慢读。荒城中只有他和动物,有入侵者也会被马上赶跑,在这里,安全没问题,时间也足够多,不需要急在一时。

不过,这份认知很快就会被打破,对此,何某人还一无所知。

何宁离开后不久,一张落满灰尘的铜板突然从高处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钝响。由于历史太过久远,铜板上的部分字迹变得模糊,只有其中一行格外的清晰,大巫,是王族的束缚,也是祭品。

抓鱼的过程还算顺利,爬上地面,绿蜥正蹲坐在一边,眼巴巴的瞅着。

“瞧,哥们说话算话。”

何宁将一条前臂长的鱼丢给绿蜥,绿蜥大嘴巴一张,嚼了几下,囫囵吞下肚。

捆绑羊皮卷的兽筋相当结实耐用,除了手腕上的那条,何宁另外收集起不少,正好用来串鱼。除此之外,他还在密室中发现了一块布料,很脏,却没腐朽,也被一起带了上来,洗洗晒干,包在身上,好歹不用再光膀子纯爷们。

走出神殿,发现猛犸和地行兽都等在外边,考虑几秒,干脆把手里的鱼全都分了出去。就算吃不饱,也能尝个鲜。

看着猛犸用鼻子把鱼卷进嘴里,何宁四十五度角望天,大象吃鱼,不稀奇。

不稀奇才怪!

再看五头地行兽,张嘴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排排坐,吃果果?

好吧,他承认,自己在地下呆了太长时间,脑子发抽了。

分完了鱼,何宁拿着从密室中带出的布料到河边清洗,没有皂角,只能用手搓。起初不敢用力,担心搓烂了,却发现这块布很结实,手感像是棉布,洗干净却带着丝绸的光泽。

用力拧干水,抖开,四周看看,找不到晾晒的地方,只能搭在自己背上,这么大的太阳,很快就能干了。

布料上身的感觉很奇妙,似乎这原本就是属于他的。左耳又开始发热,何宁身上的布料,仿若金银线在其上游走,隐隐显现出巫文的图案。

荒城中突然掀起一阵热风,风带着沙尘,卷起一阵阵呼啸。

火红的夕阳缓慢沉入地平线,映照出一片绚烂的晚霞。

何宁跳上高处,遥望日落,修长的背影,乌黑的发,黑色的布,像是张开的羽翼。

闭上双眼,感觉指引着他,低喃的祝福,流淌在大漠深处。

古老的巫之城,沉寂百年的神圣之地,流水潺潺,浓浓绿意,走兽低下头颅,飞禽停止鸣叫,这一刻,如云般静谧。

回来了,他回来了。

天空中,突然聚集起层层乌云,赤色和金色的火花,在黑暗的云层中摩擦。三条水龙,从半月湖奔腾而起,干旱了几百年的荒漠,终于要迎来一场甘霖。

蛮族和比提亚人的战场上,鲜血和嘶吼充斥天地,突来的雷声炸响,让所有人惊呆了。

龙鹰展翅高鸣,带着喜悦,西库鲁斯用手背抹掉脸上的血迹,望向远处飘来的黑云。

猛犸扬起长鼻,地行兽的吼声响成一片,骆驼用力甩动着脖颈,对即将到来的雨水,动物们如实的表达着欢喜。

科尼站在猛犸背上,黑色长矛直立,黑发在风中飞扬,如雄狮般傲然,刚毅。

苍岩的祭祀仰起头,跪在地上,高举上臂,用生命在嘶吼,“大巫!大巫!”

声音传遍了荒漠,雷声轰鸣,闪电撕破长空,暴雨倾盆而下。

下雨了,下雨了!

战场上的血被雨水冲刷,大漠的居民们狂喜的冲进雨幕。

天神的福祉,降下生命的甘霖。

普兰城中,穆狄站在城主府的露台上,金发在风中狂舞,手中的金色权杖发出阵阵嗡鸣。

找到他,必须找到他!

他,是属于他的!

以亚兰大帝直系血脉之名!

仰起头,雨水打湿了白色的长袍,蓝色的双眼,再一次变成了赤金。

欧提拉姆斯神殿

在雷声中,昏迷多日的大巫突然睁开双眼,刚丰润些许的面颊,再一次急速干瘪。

仿佛枯老的树皮,体内的力量,本不属于她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流逝,即便夺取巫女们的巫力,也无法延续她的生命之火。

“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苍老的女人费力的坐起身,从枕下取出一份古老的羊皮卷,牢牢攥紧。这是第一代欧提拉姆斯大巫留下的手记,将指引继任者,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男巫,是祭品,是怪物!

他们只配成为女巫获取力量的容器!

枯干的手抚上面颊,只要杀了他,她就能再次得到一切!

不似人的笑声被雷声和闪电湮没,亚兰大陆东部荒漠,迎来了百年来第一场暴雨。





第十八章

一夜暴雨,亚兰大陆东部荒漠深处,铺开一片绚烂的花海。

碧空万里,灼热的风依稀带上了一丝清爽。

五颜六色的花朵覆盖了黄沙,穿梭在花间的昆虫,鸟类,花瓣上凝结的露珠,点缀在荒芜的大漠,勃勃生机,如人间仙境。比鲜花更多的是青草,葱葱茏茏,枯萎的树木也抽出了新芽。

雨停后,一道绚丽的彩虹横跨天边,像是在空中架设出一道通往天堂的彩桥。

欧提拉姆斯神殿发出神谕,天神听到了大巫的祈祷,降下雨水。各部族的巫女不遗余力的宣扬欧提拉姆斯大巫的神迹,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贡品和对下一场雨水的期待。

苍岩部族和比提亚人的战争仍在继续。

比提亚人守卫家园的决心,使他们无惧生死。天降大雨,更让比提亚人坚信,天神也为他们的勇气赐福。

西库鲁斯站在龙鹰背上,亚麻色的长袍染上血色,头巾早在战斗中不知所踪,褐色的长发稍显凌乱,脸颊上一道狭长的伤口,是拜科尼手中长矛所赐。

三天了,比提亚人不知道战斗会在何时结束,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倒在地上,只是机械的一次又一次挥刀,杀伤敌人,或是被敌人杀死。

战士们即将到达极限,骆驼上的牧民伤亡更大,却没有人后退,也没有人逃跑。

无处可逃。

这里是比提亚人的家,是祖先扎根生存的地方,被蛮族攻占,比提亚人只能沦为奴隶。

苍岩的祭祀割破了自己的胳膊,鲜血滴落在黄沙上,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不会再让任何人动容。

猛犸的长牙,将几名持刀冲过来的比提亚人穿透,挑飞,象背上的男人,冷冷看着被践踏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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