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中臣(46)

他们在夜里各怀心事，又在天光乍破时猝然道了离别。

沈袖问燕随，琉姜国是否已经有了动作时，燕随默认了。

沈袖披上那身厚重的盔甲时，燕随并没有阻止他，只是笑得勉强地问了他一句：“袖袖，你会回来么？”

沈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淡淡地说：“君上，我等着你给我陪葬。”

听完这话，燕随心下便已经有了答案。

他伸手拥住沈袖，三层衣料都抵不住那身盔甲的冷硬感，可他的手臂却越收越紧。

燕随贴着他的耳朵，只轻轻说了四个字:“那你等我。”

“会的。”

沈袖说完，便是毫不犹豫地拉下他的双臂，转身上了马。

燕随早便做了准备，沈袖要走，他便直接将十万将士交给了他，放他领兵出征去。

沈袖走后，燕随颇有一种一切都回到了原点的感觉。

但他心里清楚，沈袖领兵出征，只是为了他心中一直坚持的大义。为君为民为九州，唯独不是为了他燕随。

不一样了，和从前一点也不一样了。

沈袖一去边疆便是三年，燕随除却日常能收到边疆定期传来的战况之外，只收到过一封沈袖的亲笔信。

字里行间并没有什么腻歪的言语，只是简简单单地报了平安，然后与他说了一些在边疆遇见的趣事。

燕随反反复复将这封信看了无数遍，心下总还抱着一丝侥幸。

他想，沈袖走时，应是说的气话。

他的大将军战无不胜，自是能够凯旋而归的。

然而，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并不愿与凯旋旗一同回朝。

随着小将军回来的，不止活下来的将士们，还有沈袖的死讯。

沈袖已死了有月余，一直没有传回消息，则是因为他临终前交代过，待大胜回朝时再将他的死讯一并带回去。

死讯是捎回来了，接过小将军递来的沈袖亲笔信，燕随只觉得双手都在颤抖。

他早就做好准备了，他应该早就做好准备了……

可见到那信封上染着的血色手印，他却觉得眼前一片昏暗。

他并没能真正昏过去，他一字一句地将信看完，右手止不住抚着纸张上的血花。

沈袖的信总是那样简洁明了。

燕随将信叠好放进怀里，随后起身去了飞鸾殿。

刚刚入夏的季节，铃兰已经开花了。

起风了，那一串串如铃铛般的铃兰花，却并不似沈袖曾经说的那般，会给他带来好消息。

他伸手摘下了院中所有的铃兰，将花种剥离装进了荷包。

千月静默站在他身后，良久，他出声说道：“千月，我寝宫的床下有个暗格，里头放着传位诏书，待我离开以后，你便将诏书拿出来宣读吧。”

“君上……”

千月眼中泛着泪花，她想劝阻燕随，却又犹豫了。

这本就是燕随欠沈袖的，沈袖死了，他也自当以性命抵债。

燕随去了边疆，在铃兰盛放的季节，带着一包铃兰花种去边疆找他那最爱铃兰花的大将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

袖袖晚安，燕随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