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一夜的蔷薇3今夏(29)

谢华菱心事重重地躺下。

她不放心,她一定要好好问问医生,瑄儿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看着眼前越瑄虽温和却苍白得仿佛随风而落的面容,谢华菱心中的恐惧越来越重。颤抖着伸出手来,谢华菱抓住越瑄的手臂,回想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忍不住问:“瑄儿,如果谢氏集团不是你想要的,那么,你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的……

越瑄怔了怔。

这是母亲第一次问他,他想要的是什么。然后,他苦涩地突然发现,自己竟从未认真地思考过,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的是什么?小时候,他一直在同这破败的身体抗争,渐渐长大,他知道自己肩上将要扛下整个谢氏集团,于是他学了很多,也很努力。那是责任,那不是他想要的。就像他知道自己应该活着,去承担更多,但活着不是因为他想要活着。

他想要的是什么。

默然地想着。如果能回到少年,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如果一切能够重新选择。那一夜的月光下,那个小女孩用树枝在地面画出白蔷薇的花海,一朵一朵,闪出美丽的银色光芒。也许,那时的他可以同那时的她一样,也去画画,画下所有觉得美好的事物。

又或者,他只是想要,就那样看着她画,陪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将她呵护在最温暖的地方,让她的才华绽放在最光芒万丈的舞台,让她露出笑容,令她远离伤痛。

心脏抽痛。

只是这样想一想,竟也有种柔软到不可思议的滋味在心底缓缓升起,温暖,涩痛。

越瑄久久失神。

窗外的雪花静静飘舞,一片,一片,如同白色蔷薇的花瓣,带着宁静的香气。

天地万物一片洁白。

久久地,久久地,当越瑄从沉默的失神中醒转过来,发现病c黄上的谢华菱已经睡去。双腿僵硬得发痛,越瑄为面容已露出皱纹的母亲掖好被角,又守了她一会儿。

“……我想要的是,一家人在一起。”

声音低至无声。

越瑄苦涩地笑了笑,缓缓转动轮椅。当他转过身,向病房的门走去时,发现门开了一道fèng。拉开病房的门,越瑄的轮椅驶出去,病房外的走廊上寂静无声。

雪日阳光稀薄,两道人影斜长地映在越瑄的身上—越璨和叶婴。

长长的,寂静的医院走廊。

轮椅中的越瑄静默地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越璨的身躯高如山岳,他面色复杂地审视着越瑄,目光一寸一寸,不放过越瑄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走廊玻璃外的雪花,纷纷扬扬,漫天飞舞,叶婴默默看了眼面前的这两个男人,后退一步,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将空间留给他们。

“刚才你和谢华菱的对话,我全都听到了。”声音紧绷,越璨的双手在身侧握了握,嘲笑般地说,“这种小伎俩,你以为可以骗到我吗?是知道我们就在外面,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吧?多好的演技啊,就像真的一样,你和你的母亲一唱一和,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你的母亲身上,把你洗白,纯洁善良得就像刚出生的小羊羔!”

“呵呵,”越璨自嘲地笑,“多么感人的对白,我一直是你眷恋的哥哥,而你是一直被我冤枉的弟弟!按照你的脚本,此刻的我是不是应该感动得涕泪交流,紧紧将你拥抱,恳求你的原谅,然后和你一笑泯恩仇,从此过上兄友弟恭的生活?!”

越瑄闭了闭眼睛。

他的嘴唇愈发白得恍如透明,双手轻握在轮椅上,等脑中黑影般的眩晕终于散去一些,他低哑地说:“集团里我曾经接手的项目基本已经整理出来,谢浦在下周一之前会拿给你,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你可以再问他。这几年谢浦一直跟着我,大部分的项目他都比较了解。”

双拳紧握,越璨震怒:“够了!你不用再惺惺作态!你是在装可怜吗?!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吗?!”

哑然笑了笑,越瑄静静望向越璨。

一晃七年多过去了,此刻站在这里的越璨不再是当年那个狂野飞扬、神情不羁的少年越璨。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越璨是在一家法国餐厅,父亲很正式地介绍他们认识。那时年少的越璨,一头狂乱的卷曲头发,眼神倔强不逊,一双眼睛瞪着他,好像他是要来抢地盘的什么人。

但,那是个心软的家伙。

当父亲说他从小身体不好,当感冒中的他开始一阵阵咳嗽,当他黯然地说起有些同学嘲笑他身体差,对面坐着的那个越璨听得双眼发怔,张嘴傻掉;当他想笑,却又迸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时,越璨惊慌地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拍他的背,又手忙脚乱地帮他盛汤。

上一篇:泡沫之夏 下一篇:第一夜的蔷薇2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