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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起青壤(125)

立马有人上去,把那两人揪了出来,枪口紧抵着心窝,又有人拿了条牛仔裤过来,倒扣在其中一个人的头上。

熊黑指没蒙眼的那个:“你先来,你指,如果你就是姓蒋的那个,就指自个儿。指完了他指,你俩要是指得不一样,那都毙了,再换一组。”

那人听得一哆嗦。

蒋百川心里叹气,这还指什么啊。

他说:“别指了,我就是,蒋百川,百万的百,山川的川。有什么事跟我说吧,别为难小字辈了。”

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刚刚那一通逃命,可真够狼狈的:脚丫子光着,睡裤有一条腿蹭到了膝盖以上。

蒋百川把裤腿放下去,整了整领口,又理顺蓬乱的头发。

又补了句:“有事就问我,他们是出力跑腿求财的,有些事,未必知道。”

呦,还挺有骨气,熊黑正要说什么,听到林喜柔吩咐他:“别乱发挥,别动手,问该问的。”

熊黑清了清嗓子:“你九一年,下过地?”

蒋百川胸腔里一凉,像有满包着冰碴子的水漫上来:果然,这一切不是为了报复炎拓被囚,事情有缘由。

只是他没想到,居然回溯到那么久,一下子回溯到他这半生经营的最初。

他说:“没错,是下过。”

熊黑示意了一下其它人:“还有吗?”

蒋百川渐渐镇静:“九一年到现在,都快三十年了。你看看他们的年纪,他们那时候,要么是娃娃,要么还没出生呢。会下去吗?瘸爹下过,已经落你们手上了。”

熊黑嗯了一声,朝边上撇了撇手。

很快,他的人押着板牙那些人退到了别的房间里,大厅里只剩了熊黑、蒋百川,并另一个持枪随伺的,空空荡荡,显得分外安静。

蒋百川指了指边上的一把椅子:“我能坐下吗?上年纪了,腿不好。还有,能加件衣服吗?外头下雪,太冷了。”

熊黑还没来得及吭声,耳机里传来林喜柔的声音:“给。”

他只好点了点头。

蒋百川拖了椅子过来坐下,边上那人去隔壁房间找了件羽绒服扔过来。

羽绒服裹上身,上半截是暖和了,但下半截就显得特别冷,蒋百川没再提穿裤子的要求,怕对方嫌烦。

熊黑:“瘸爹那截腿,知道怎么没的吗?”

蒋百川:“知道。”

“那说说看,说具体点。”

蒋百川不知道对方了解多少,但听他语气笃定,也不敢作假,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九一年,下地,猎枭。选的是晴朗天大太阳日子,没想到下去之后,天天阴雨,山里树又密,大白天都跟黑地儿一样。”

熊黑没吭声,耳机里,林喜柔的呼吸和缓得有些过分。

“我们当时已经找了十多天,下到很深的地方,几乎都到黑白涧的边上了,一无所获,本来都准备放弃了,又不甘心。其中,尤以瘸爹最……那什么,他跟我们不一样,他想大赚一笔,回去娶媳妇儿。”

“所以,即便是我们都休息了,他还带着家伙,四处寻摸。”

林喜柔:“问他是什么家伙。”

熊黑:“带着什么家伙?”

蒋百川想了想:“身上背了把猎枪,腰后还别把刀,不对,是锥子。那时候打猎嘛,有时候要制皮子,有锥子方便点。”

林喜柔没再说话,应该是答对了。

熊黑:“你继续。”

蒋百川:“我记得那天,又是搜罗了一块新地方,没收获。我们找累了,打牌的打牌,啃干粮的啃干粮,只有瘸爹,又往深里找去了——=因为一连十多天没动静,大家都有点放松警惕,就任他去了,还跟他说,这要真找着了,让他分大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远的,突然就听到了他的惨叫声。大家伙都慌了,抄枪的抄枪,拎刀的拎刀,循着声音往那冲,隔大老远,就看到他倒翻在地、拼命拿腿踹着什么、手里锥子雨点样一直往下插,有那性子急的,马上放枪恫吓,就看到黑影嗖的一下,应该是被枪声给吓走了。”

“到了跟前我们才看到,他边上有个地枭,跟册子上画的差不多,得有……猴子那么大吧,被石头砸晕死过去了,瘸爹一条腿上被抓得稀烂,几乎能瞧见骨头。”

“当时有人问,是地枭吗?又说坏了,现在这种阴雨天,见不着日头,更何况人在深山,出山就得一天多。”

“瘸爹当时,也是活命心切,让趁着刚被抓伤,把……把他那截腿给砍了。”

说完了,他后背已经铺上了一层汗,这么多年了,那惨烈场景犹在眼前:那是硬生生把人的腿给砍了啊。

熊黑:“那只地枭呢,三十年了,活着还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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