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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起青壤(152)

炎拓走过去,放下工具包,找出枪来先插后腰,手电斜支在一边照明,然后俯下身用力挪开泵身,又把木板条尽数推开。

一股混着血腥味的陈腐气息涌了上来,炎拓用手扇了扇鼻侧散味,然后拿起手电,筒头朝下,看了看。

这机井因为是废弃的,所以井端有豁口,其中有两处豁口上都系了绳子,两根长绳的另一端,都深深绷坠了下去,井太深,亮光打不下去,看不真切。

炎拓仔细观察绳身,一根静置着,另一根偶有颤动:没错,这情形是合理的,他把两人倒吊着放下去的时候,的确是一个看上去已经死了,另一个仅仅昏死。

炎拓把手电尾端的挂扣扣到大衣领上,撸起袖子,一脚踩上井口借力,身子下探,先抓住静置的那根往上拉。

刚一使力,心中咯噔一声。

不对,这根吊的是韩贯,一百几十斤的分量,身子死沉死沉的,怎么会这么轻?

感觉上,轻了一半有余。

难不成人逃了,把一切布置复原、在这儿留下个圈套套他?

炎拓后脊心一凉,条件反射般回头。

屋里静悄悄的,外头黑漆漆,车身在微弱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幽幽的冷光。

并没有什么人悍然窜出、袭击于他。

再仔细听,周围也没有任何异样的动静。

炎拓定了定神,继续拉绳,起初飞快,估摸着距离井口十余米时,手上放缓,谨慎探看。

应该还是个人形轮廓没错。

再近点,因着头下脚上,先看到鞋子裤子,似乎也没错。

最后一两米时,炎拓心下一横,用力将“韩贯”拽出井口,然后猛退两步,拔枪对准。

韩贯的身子摔跌在地上,两只鞋先后摔落,人作趴伏状,静默无声,手足都是捆着的——为了保险,炎拓当时在他嘴巴和身上各处,还多缠了几道胶带。

一切都还是照旧,胶带的缠裹方式也的确是自己的手法。初步解除警戒,炎拓微松了口气,但仍觉得有哪里不对。

手。

是手。

炎拓死盯着韩贯的手看,亚洲人的皮肤偏黄白,男人的肤色即便相对黑点,也黑不到哪去,但现在,韩贯被反缚着的手,几乎是褐黑色的。

非但如此,那手还干瘪、萎缩,皮肤呈鳞状,像鸡爪上的粒粒凸起。

炎拓心头突突跳,他收回枪,趋前蹲下身子,顿了顿,扯下韩贯一只脚上的袜子。

果然,如他所料,脚以及通往裤管里的小腿也是一样,干瘪、发黑,脚趾往脚心内扣,难怪刚一跌落,鞋就掉了——脚已经缩了好几个号,压根抓不住鞋了。

炎拓把韩贯翻过来。

这一翻,明显感觉出衣服的松垮。

脸就更恐怖了,只“死”了几个小时,按理说,尸体应该处于尸僵状态,然而不是,他像是被生生饿了几个月,肉都饿没了,只剩皮包着骨头,甚至于骨头也似乎在萎缩,原本合适的衣服显得异常宽大,衬着一颗滑稽的小头。

怪不得他觉得重量轻了那么多。

炎拓有种直觉:韩贯死了。

很透彻的那种死。

是因为什么呢?喉口的血洞吗?难道杀死地枭的关键是插喉?是不是也太简单了点?

炎拓一时想不明白,不过也没时间管这么多了,他掏出手机,以电筒打光,给韩贯的尸体拍照:正面,侧面,部位细节,受伤处特写。

这些都是资料,都是信息,管它懂不懂,打包收拢再说。

拍到头顶时,只觉得韩贯顶心处反光异常,炎拓凑近细看,这才发现韩贯正头顶处还有个不易察觉的伤口,这伤口跟喉咙处不同,边缘处堆着黏液。

他不敢拿手去碰,木板上掰了块裂条下来,轻轻搅碰,然后缩回手。

不出所料的,黏液拉成了长丝,带着让人恶寒的褐黄色光亮,如蜘蛛的丝般,在半空中轻轻晃着。

拍完照,炎拓收起手机,又去拉另一根绳。

这一根吊的是陈福,明显要重得多了,非但重,陈福可能还醒了、正在不断挣动,因为绳子抖得很厉害。

拉出陈福,炎拓已然满头是汗。

陈福被捆得要比韩贯结实多了,除绑绳外,还费了炎拓两卷黑色的像塑胶带,整个人缠得如同人形茧、木乃伊,连眼睛都缠上了,全身上下,只露出个凸出的鼻子呼吸。

他像条离了水的鱼,感知到了身侧的风险,即便已经摔在地上了,仍使劲挣蹦。

这是个活的,或许还能问出点话来。

炎拓想了想,从工具包里掏出剪刀,剪断陈福遮眼的胶带,一把撕开。

这一撕,粘下陈福不少眼睫毛来,他痛得眼皮急眨,但很快就定了睛、死死盯住炎拓,嘴巴里发出唔唔的闷声,显见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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