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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起青壤(182)

聂九罗也怔住了,不过不是因为林伶,而是突然想起上回去兴坝子乡采风,司机老钱给她讲的那个……关于小媳妇的故事。

——那个小媳妇几乎被烧成了喘着残气的一截木炭,气若游丝地说,没给这家留个后、不甘心,要看着老二续弦生子……

——老钱巴拉巴拉地说,聂小姐,这个事,逻辑上说不通啊,为什么非要给这家留个后?这也太良心了吧。还有啊,妖怪补元气,随便拣一个补呗,何必非得拿自家人下手?

一股子没法名状的寒意自心头升起,聂九罗觉得自己就快想到什么了,但仓促间难以理顺。

炎拓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聂九罗回过神来:“我有没有给你讲过……兴坝子乡附近,一个小媳妇的故事?”

炎拓想岔了:“被狗牙害了的那个?”

不是不是,聂九罗端起杯子喝了两口,然后定了定神:“比那早得多了,得追溯到解放前,不是,清末的时候吧。”

***

听完小媳妇的故事,夜已经很深了,好在有暖气,倒不是特别冷,加湿器里的水眼看着要见底,喷口处氤氲出的水雾小了很多。

炎拓沉默着坐了会,伸手去拿聂九罗手中的纸笔:“给我,你是说,那个小媳妇是地枭是吗?”

聂九罗不敢下定论:“只是有这个怀疑……”

炎拓打断她:“没事,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好了。这里有道时间线,首先,是老大在大沼泽里失踪了,老二去找,没找着,却带回了小媳妇,小媳妇的身上,还穿着老大的裤子,而这裤子浸水一洗、全是血对吧。”

聂九罗嗯了一声,侧身看炎拓在本子上写画,炎拓见她动作费劲,略抬起身,把坐着的椅子往床头挪了挪。

“老大肯定是死了,而且多半是死在小媳妇手上的,然后,她嫁给了老二。过了一两年,肚皮没动静,这可以理解,地枭和人是不同的物种,不大可能生得出后代来。再然后,小媳妇遭了天灾,被天火烧,她要吃人补充元气,村里那么多人她都不去动,偏偏选中了老二,一定有原因……”

他一边说,一边写,写到这里,打了个长长的反箭头,反转回老大那里:“会不会是因为,她先吃了老大,奠定了一个什么基础,而老二和老大有最近的亲缘,所以其它人对她没意义,只有老二才是最好的补药?”

补药?

聂九罗的认知中,补药是类似西洋参、冬虫夏草、何首乌等等,头一次听到,人是补药的说法。

她有点犯恶心:“那,为什么非要等到……”

炎拓猜到她想说什么了:“因为老二如果没后代,这补药也就断在老二这里了,所以她得忍,忍了一年多,忍到老二有后才动手,这样才……”

他顿了一下,觉得这词用在这儿不合适,但一时又找不到更好的说法:“这样才……可持续发展吧。”

“叮”的一声长响,是加湿器没了水,炎拓起身过去关机,然后拎下水箱出去加水。

聂九罗拿起本子,看炎拓刚画下的那张时间顺序图,越看越觉得头皮发麻,她往前翻回自己总结的、关于林伶的那页,对比着看。

加湿器重新启动,显见是水足,大蓬的白雾突突外涌。

炎拓坐回椅子上:“怎么说?”

聂九罗若有所思:“这里头,好像有个可以套用的模式。”

她给炎拓看自己刚刚写下的一行字。

【老大——>老二——>老二后代】

“那个林喜柔,最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炎拓回想了一下:“我看过我妈留下来的日记,最早明确提到她,是在我出生之后,九三年底,那时候,她叫李双秀,是我爸为我妈找来的小保姆,我爸还给她安插了一个假身份,说她是李二狗的妹妹。”

又补充说明:“我爸最早是开矿场的,李二狗是他的员工,偷了矿上的钱跑了,一直没找着——把她说成是李二狗的妹妹,大概是觉得反正李二狗失踪了,找不着人来对证。”

“但是,我反复把日记看了很多遍之后,注意到一个时间节点,1992年9月16日。”

说到这儿,他沉默下来。

聂九罗没说话,直觉事情越往前推、日子越具体,似乎就越沉重。

炎拓说:“那天,我妈去矿上给我爸送饭,中午的时候,旷工突然都跑出来了,说是矿底下有鬼,当时,李二狗刚偷了钱跑路,我爸怀疑所谓矿底下的鬼,就是李二狗。他身手不错,胆子又大,为了在旷工面前逞威风,就单枪匹马下去捉鬼。”

聂九罗有点紧张:“然后呢?”

虽说她明知道炎拓的父亲炎还山后来是得了癌症死的,听到这种情节,还是免不了有些发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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