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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起青壤(29)

大头斜了眼:“说谁呢?”

他边说边拈起一截黄瓜,蘸了酱之后送到嘴里,泄愤式地咔嚓一声咬。

瘸腿老头单手把牌码成墩墙,看出来心里有气,牌身磕得碰响:“雀茶,别特么吃灯草灰、放轻巧屁,你在,你也拦不下。”

雀茶哼了一声,唇角不屑地弯起。

山强有气无力地打圆场:“行了,别窝里斗了。我越想越觉得这事不简单,茶姐,要么你跟蒋叔说一声?”

“老蒋在外头忙正事呢。屁大点事,犯得着吗。”

“屁大点事?”山强激动,以至于忘了自己现在本该虚弱、声音都高了八度,“茶姐,你仔细琢磨,这是屁大点事?蒋叔这趟是为了什么去的?”

让他这么一说,雀茶也有点举棋不定,她骰子攥在手里,先不忙着开牌,过了会转向大头男人:“大头,你确定,真是那味儿?”

华嫂子也在边上帮腔:“你是不是酱味儿冲鼻子、闻岔了?”

大头冷笑:“那一车骚味儿,我能闻岔了?”

说着,拿手指点了点自己油晃晃的鼻子:“你就算不信我,也该信这狗鼻子啊。”

一车骚味?

炎拓如堕云里雾里,他有很好的卫生习惯,车里很干净,绝无异味。

雀茶掷骰子,点数了之后抓墩:“那是挺奇怪的。这人车牌号记下了吗?”

山强有气无力:“我本来记下了的,叫瘸爹一打,顺序……记不真了。”

大头怪里怪气:“记下了有什么用?我们就这几个人,看家都嫌不够,还能追他去?”

雀茶瞥了他一眼:“着什么急啊,查车牌,查他全家,人又不会飞咯,等老蒋回来,再堵上门去、跟他算总账不迟啊。”

华嫂子还是定不下心来:“那……那要是还没等老蒋出来,那人这两天就杀回来报复可怎么办啊?”

雀茶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那就跟他聊聊呗,这世上,有什么事是聊不定的吗?他带着货来的,指不定是想入伙呢。”

从各人说话的语气态度,炎拓猜测,这个叫雀茶的女人,应该算个小管事的。

***

或许是因为大家心里都不踏实,麻将也打得不尽兴,十点刚过就散了,除了华嫂子,几人各回各家。

板牙村没路灯,走夜路要么靠手电筒,要么靠手机电筒,四个人,四个方向,电筒那点光像细瘦的游鱼,游进大得找不着边的黑暗。

炎拓如一抹幽魂,跟在雀茶的后面。

半夜的山乡静得有点瘆人,雀茶穿杏皮色的高跟鞋,走得摇曳生姿,鞋跟磕得地面蹬蹬作响。

不过,女人终究是敏感的,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警惕地把电筒打向身后,同时喝了一声:“谁?”

炎拓早已抢先一步避进了黑暗的角落,目不转瞬地盯着她。

顿了几秒,见周围没动静,雀茶只当自己多疑,长长松了口气,又嘟嚷了句:“这鬼地方,下次我再也不来了。”

第13章 ①②

雀茶住的是幢二层小楼房。

房子的外立面镶着瓷砖,大门上贴着业已褪色的春联,各方各面都透着土气,不过在农村,这算得上是“豪宅”了。

她一路直上二楼,心情不错,还哼上了歌,进屋之后利落地拉链一解长裙落地,再甩脱高跟鞋,扯了条浴巾就进了洗手间。

很快,洗手间里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就着水声,炎拓把屋子内外查看了一遍。

这房子应该平时没人住,因为毫无生活痕迹,但打扫得很干净,极有可能是近期打扫的,窗户上擦拭的渍印都还清晰可见。卧室的角落处有两个行李箱,一个26寸,黑色,男式,靠墙立着;一个22寸,花色,大剌剌摊开,里头都是些女用衣物,乱糟糟团扔着。

床上的被褥也是一团乱,原本是两个枕头,一个跌落床下,另一个摆在床头正中。

这雀茶应该不是本村住户,近期才来这儿的,她有个亲密男伴,但这两天,男伴不在这住。

屋里的女性气息很重,香里透着绵软的糯,炎拓打开了一扇窗散味,又从摊开的行李箱里拣了件外套,这才拔枪在手、坐到床边。

水声停了,隐约又有哼曲声传来,再然后,门被拉开,雀茶赤着脚,一边理着包头的干发帽一边往外走,才刚走了两步,尖叫一声,僵在了当地。

她身上裹了条大浴巾,结扣塞在胸前的沟壑间,干发帽还没理好,有几缕头发垂落下来,梢尖挂着水,九月的夜晚,温度很低,凉气从开着的那扇窗里侵进来,直扑她裸着的地方,扑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声音打颤:“你谁?”

但渐渐的,她就冷静下来,身子也从紧绷转成了舒展:眼前是个男人,对付男人,她太有资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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