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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起青壤(290)

炎拓没再说话,聂九罗也沉默,有时候心结太重,不是一两句话就能释然的,难怪第一次看见炎拓时,第一感觉是他不常笑,心事太沉的人,的确很难时时开怀。

她半边脸贴住松软的床褥,也没看炎拓,屈起手指,在柔滑的床单上无意识地圈划,顿了好久才说:“炎拓,你是那个林喜柔养大的,从小就是她带。二十多年下来,没有认贼作父,还能不失本心、坚守是非,对你父母来说,已经是安慰了,你妈妈如果能醒过来,我觉得她会抱抱你的。”

说到这儿,长吁了一口气:“其实换个角度想,你们一家,虽然早早离散,但是夫妻恩爱,父母疼爱子女,妹妹喜欢哥哥,哥哥爱护妹妹,胜过多少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却过得鸡飞狗跳的家庭了……反正,比我是好多了。”

炎拓一愣,想起之前看过的、关于聂九罗的杂志采访:“我看杂志上写,你母亲长期旅居国外……”

聂九罗噗地一笑:“乱写的,老蔡跟我说,就设个衣食无忧、书香门第的背景好了,家里那种一地鸡毛的事,别拿出来说,显得喧宾夺主……我跟你讲过我家里的事吗?”

炎拓摇头,又迟疑了一下:“你如果不想说……”

聂九罗说:“为什么不想说?天天在心里埋着,它又不会开花。”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对外的说法是,我妈妈旅游时意外身故,我爸接受不了这个打击,跳楼自杀了。其实当年,我爸妈是跟着蒋叔走青壤去了,我妈是刀家一脉的,她是不是疯刀我不知道,反正那把刀是传在她手上。结果,我妈遇到地枭,被拖进了黑白涧,我爸回来之后,郁郁寡欢,不到一年就跟着走了,我呢,先在我大伯家混了一年多,后来靠蒋叔过日子。”

“我爸妈没留下日记,也没给我留下嘱咐,我对他们的记忆不深。但我一直不开心,以前我经常想,如果我能穿越一把,和我爸妈面对面,那我就得好好问问他们。”

“为什么明明有孩子,还两个人一起去走青壤,就没想过万一出什么事,孩子就没人管了吗?为什么孩子已经没有妈妈了,做爸爸的还跑去自杀,孩子是不用养、可以自己长是吗?我爸死了二十多年了,卢姐听我讲起这事,第一反应还是‘好男人,讲感情’,讲感情为什么不跟我讲,我多余吗?”

炎拓想坐起来,聂九罗伸手虚按了一下,示意不必。

“可是后来,我长大了,见到的事多了,慢慢接受,也学着讲和了。”

“我看到新闻里,有些父母生下孩子,卖了赚钱或者只当养了个劳力,我就接受了,这世上,有很爱孩子的父母,也有一般爱的,不怎么爱的,不用强求。”

“我看到有母亲寻死,把孩子也一起带走的,我就跟我爸讲和了,幸亏他没带着我一起跳是不是?他对人生厌倦了,我还没有呢。”

“我原本很反感我大伯一家,觉得他们唯利是图,那天看到许安妮,我就想,算了,讲和了。许安妮没有亲戚吗?一定有,但谁都没管她,以至于她把一个地枭当救命稻草。我大伯至少供我吃穿,没让我流落街头不是?”

她笑起来:“所以就……逐一讲和,很轻松,精力有限,不想牵系在这些事上。与其憋着这股不开心,不如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现在的日子不是挺好的吗?”

她看向炎拓:“所以啊,自己的结自己解,我学着和他们讲和,炎拓,你也学着原谅自己吧。当初,我只是觉得许安妮可怜、你却已经在想着救她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有慈悲心的人,但慈悲心不只是拿来对别人的,有时候,也照照自己吧。”

炎拓笑,过了会抬起手,蜷着的手指半犹豫地、靠近她鬓角。

聂九罗没动。

炎拓的指面轻轻落在她鬓发上,顺到额角、耳廓,然后滑入颈后,穿过细密且带有温度的长发,揽住她一侧的肩头。

聂九罗还是没动,她照旧一边的侧脸贴住床,静静承着他手臂的分量,顿了顿说:“要好好睡觉。”

炎拓嗯了一声。

“还要长胖点。”

炎拓又点了点头,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ps:

1)前文写过,炎拓是93年生,火车站的事发生的时候,是97年底,他其实没到五岁,阿罗应该也算不清楚他那时候几岁,所以随口说了一下。

2)上来补文的时候看到评论区有争论,第一反应是哈哈哈这有什么好争的,后来想起昨天的货拉拉女生坠亡事件,评论里很多人各执一词,有觉得司机不容易的,有觉得女生太抠门blablabla,所以觉得,一件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看法,有争执可能也在所难免,随便吧。只是就事论事,不要上升到人身攻击,也不要波及到别人的小朋友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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