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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起青壤(370)

好事会发生。

炎心走过来,扯了扯她的衣角,又抬手示意了一个方向:“妈,坏女人,带来。”

循向看去,有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正歪瘫在地上,满面血污,形貌疯癫,一头长发被拽得披一缕秃一块,炎心就是这样揪着她的头发,如役使畜生般,把林喜柔一路驱赶过来的。

那女人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目光重又收回,先回到轻晃的链坠上,又转到炎拓身上,最后,落到了聂九罗身上。

她上前一步,问炎拓:“她叫什么?”

炎拓完全没听到那女人的话。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手上沾了很多血,聂九罗就在这儿,静静地躺着,眼眉处没溅到血,看起来很安宁,仿佛只是睡着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炎拓突然产生了时空的错乱感。

这是梦吧?

或者他是快要死了,他其实还淹在涧水中,一切都只是他呛水昏迷、行将溺亡时产生的荒谬臆想罢了。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他松了口气,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下一秒,发根生疼,那个女人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拎了起来,迫使他仰面朝着自己,又问:“她姓什么?”

炎拓看了看她,又看她身侧站着的小白瞳鬼。

真的好像心心啊,脸型,鼻子,嘴巴,哪哪都像。

再看远处,那是林喜柔。

这个梦可真齐全,谁谁都到了。

他游魂样喃喃了句:“姓聂啊。”

“聂什么?”

“聂九罗。”

那个女人松了口气,撒开手,说了句:“不是。”

没了女人的揪抓,炎拓的头一下子垂下来,脖颈和脊椎都似乎承不住头下垂的力道,一起被带倒,以至于整个身体都栽倒在地。

他一侧的头脸贴着粗粝的地面,看近旁的聂九罗,然后伸手去揽她身体,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张开,慢慢覆在她尚有余温的后脑上。

怎么才能快点醒呢?

印度教里说,世界是梵天神的一场大梦,所有人都生活在他的梦里,只要他梦醒、翻身,所有人,甚至于花草树木、山川河流,都会灰烬样从他梦里抖落。

如果这不是他的梦,那他希望是梵天的梦,希望梵天梦醒,黑白涧坍塌,自己的身体寸寸化作飞灰,抖落到无穷深处。

那女人的喃喃自语絮絮飘进他耳朵里。

“聂九罗,夕夕,不是,九月四号,九四……”

他的身体忽然又被揪搡了起来,有个恶狠狠的声音响在耳边:“她爸爸,是不是叫聂西弘?聂西弘呢?”

真是太吵了,想睡觉都不让人安稳。

炎拓睁开眼睛,冷冷看这个女人的脸,突然间,脑袋狠狠一磕,正撞在这女人头上。

这一撞,撞得那女人踉跄后退,也撞得炎拓眼前金星乱晃,他咳笑着栽回地上,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炎拓一走,洞穴里就安静了,只余洞口挂着的水声,哗啦不绝。

余蓉有点躁郁,但说不清这躁起自何处,她伸手进内兜摸烟,这才发觉衣服内外透湿,那点烟早就濡成渣了。

她拈起烟渣,送进嘴里慢慢嚼。

冯蜜忽然嘿嘿笑了两声,声音尖利而又刻薄:“真聪明,像乌龟一样缩在这里,指着一两个人救命呢。”

大头恼怒:“你特么闭嘴。”

冯蜜偏不闭嘴,话还说得慢悠悠的:“我小时候,可听了不少缠头军的传说,熊哥后来还给编过顺口溜,叫缠头军,缠头鬼,黑里别逢,白里莫见。嗐,我还以为多厉害呢,现在看到你们这德性,我算是知道缠头军为什么一代不如一代了。”

这话有点戳到余蓉,她看邢深:“咱们真就一直在这等着?”

邢深说:“她故意煽火呢,你别被她一两句话给戳弄了。如果聂二能搞定,咱们上去了帮不上忙;而如果她搞不定,上去了也是送死——最稳妥的法子就是在这熬,只要能熬到最后,多几个人活命也是好的。”

冯蜜啧啧了两声:“撺弄人家去拼命,给自己续命,真会打算,能当头头的,目光就是长远、会看大局。”

邢深皱了皱眉头,没理她。

大头瞅了眼冯蜜,凑近邢深耳边:“深哥,这娘么,还留着啊?要么趁早……省得她出幺蛾子。”

邢深明白大头的意思:说到底,这是地枭,不除根后患无穷,不可能因为她给带了个路就冰释前嫌,之前是状况凶险,顾不上对付她,现在……

可人家刚给带完路,就翻脸不认人,他有点拉不下脸。

他轻轻咳了两声,没说话。

大头多少猜到了他的心思,心说:你不好意思说,我可好意思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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