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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起青壤(383)

他习惯了冲着对岸喊话,从来都是无人应答,涧水很长,不清楚对方在对岸的哪个方位,炎拓生怕错过,索性使了个笨法子,用夜光漆在这一头的高垛上喷字,喷写了一条又一条。

喷累了的时候,他就拿手电光遥遥照那些字,用不了多久,字的碧色光迹就会一条一条,在暗夜里铺展开。

——裴珂,可以出来聊聊吗?

——阿罗你在吗?

——我基本上每隔一两天就会来河岸,要是看到了,能等我一下吗?

——我在这留了几瓶夜光漆,能回我个话吗?

写了这么多,只要人来了,总能看到吧?

可万一她们来的时候,这些字,都黑下去了呢?

不能只依赖这一个法子,有一次,炎拓跟余蓉商量说,他想依着地图,去找乐人俑,尝试一下敲缠头磬会不会管用。

余蓉像被马蜂蜇了一样跳起来:“你疯了吧?你还想把那些东西招上来?”

炎拓说:“我考虑过了,到时候,你们退进金人门,它们上来了也不能把你们怎么样。至于我,只要裴珂在,我能跟她对上话,就没什么问题。”

余蓉哑然,想劝两句,转念一寻思,随他去吧,人执拗时别拦,越拦越执拗,再沸的汤水,搁着搁着,总有冷下来的时候,拼命对着吹气是吹不凉的。

她给炎拓提供了地图。

炎拓找了足有两天,终于找到了,真如邢深所说,这儿的地形很奇特,像个朝内传音的、巨型的喇叭。

然而,眼前一片狼藉,所见皆是废墟:所有的乐人都被砸烂了,俑片碎了一地,缠头磬也毁了,只余折毁的磬架和一两片磬石。

炎拓在原地踯躅了好久,捡了片磬石回来。

那天,雀茶和孙理出山了,另两个人当值,凑在一起说起来,其中一个很笃定:“不是深哥砸的,深哥敲磬的时候,我也在,还上去试敲了两下呢,敲完在那等了好久,没等来动静我们就走了,我们走的时候,不管是磬还是乐人俑,都还好端端的呢。”

那是林喜柔的人砸的?不太像,她对缠头军的事知道得不多。

余蓉想了想,说:“像是白瞳鬼做的,裴珂是缠头军出身。”

炎拓没想明白:“她为什么要毁掉这个呢?”

余蓉沉吟了会:“是要彻底断绝跟地面之上缠头军的联系吧,她出狠手,掳走那么多人,看架势,也是不准备跟咱们保持什么友好关系了。”

炎拓沉默了很久。

他觉得自己走进死胡同里了:夜光漆的喊话从无回应,缠头磬这条路又被绝了,他接下来可怎么办?

等吗?谁知道会等到猴年马月?

或者……入黑白涧?

炎拓陡然打了个激灵。

***

时间过得很快,堪堪又是一个来月过去了,除了涧水日复一日的汹涌,青壤之内,一如既往的死寂。

这期间,刘长喜回了由唐,林伶经老蔡介绍,报了个什么雕塑速成班,卢姐依然在小院待着,委婉地朝他打听过一次聂九罗什么时候回家,说是自己的家政合同快到期了。

每次接到这种电话,炎拓都草草敷衍过去,他现在被自己给陷住,全然赌徒心态,离不开金人门了:已经等了这么久,万一转身一走,对岸就来人了呢?

再等几天,再多等几天吧。

余蓉跟他说准备撤出的时候,炎拓猝不及防:“啊?”

余蓉无奈:“我在这两个多月了都,总不能把这当家吧?蒋叔这头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忙后面的事了。”

又说:“看在大家交情的份上,我间或陪你来个一次两次可以,长住我可吃不消啊。”

炎拓设法找补:“那……其它人呢,我可以出钱,继续雇他们一段日子。”

只要有人在这帮他守着金人门,有骡夫赶着骡子进出保障物资,那现状就还能维持。

余蓉:“你没听我说吗,要忙后头的事了,还要去探探南巴猴头呢,这里得放一放了。你也出去过段正常日子吧,老在这耗着,跟外头都脱节了。”

雀茶在边上听着,一时嘴快:“是啊,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说不定要长期抗战……”

蓦地想起要给炎拓“信心”,赶紧住了嘴。

“长期”两个字,跟一盆冷水似的,浇得炎拓透心凉。

他其实不怕“长期”,三五年,七八年,想想并不难捱,他在林喜柔身边,不也捱了很久吗?

怕的是这长期“长”得没边。

***

既然是准备撤出,最后的几天,炎拓往涧水跑得更勤了,每趟都尽量带更多的电池,沿着涧水河岸不断地走,不断给夜光漆喂光——走着走着,身后就迤逦开一道长长的光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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