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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起青壤(78)

瘸爹顷刻间骨寒毛竖,连断腿处都在发胀发热了:“你……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

我是谁?

林喜柔说:“怎么问起我来了?该我问你啊,我儿子呢?”

她双目渐渐赤红,一股恶气直冲胸臆,盯住瘸爹皱纹百结的老脸,猛然张大嘴,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美人大多数时候都是美的,即便哭,都是梨花带雨,但狰狞的时候例外——狰狞的时候,再美的面目都会肌理变形、五官移位。

更何况,瘸爹看到,林喜柔翻卷的舌头下头,像动物受惊奓毛一般,竖起了一根根黑白错间的、如同豪猪身上才会有的,密布的短刺。

***

1993年11月26日/星期五/晴

好久没写日记,本子翻出来,纸页都发黄了。

这事真不赖我,当妈了,时间就不是自己的了,从早到晚,嗖嗖的,都不知道日子过哪去了,老话说“有了媳妇忘了娘”,照我说啊,是“有了儿子忘了郎”,我真是连大山长什么样都记不大真了。

今天难得有时间,得写长点。

过去这一年,最重要的事就是添了小拓,儿子太乖了,可真是个小天使,很少哭闹,还总笑,他笑我就对着他笑,能对笑半个小时也不累,像个乐呵呵的傻子。我已经在嫉妒他未来的媳妇儿了,真是难怪自古以来,婆媳关系都处不好,能处好吗,这么早就已经嫌上了。

大山跟我说,这么喜欢孩子,就再生一个呗,最好生个女儿,这样就儿女双全了,还让我别管什么计划生育罚款,拍着胸脯说“现在咱有钱了,罚款随便交”。

生个女儿也挺好,小拓领着个乖巧的小妹妹,这画面,想起来我都美得晕乎乎的。

不过生孩子对女人来说,真是场消磨,生完小拓之后,我身体就不大好,还添了漏尿的毛病,产假一休再休的,后来索性就辞了。大山体贴我,说要找个保姆。

我吓了一跳,这不是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吗?

大山笑我土,让我放眼看世界,说十四届三中全会都开过了,要建立市场经济体制了,还让我向港台老板看齐,人家那才叫会享受。

上周,他把保姆领回来了,要么,我现在怎么会有空闲在这写日记呢。

这个小保姆李双秀,我其实不是那么满意,有两点,一是,这姑娘太漂亮了,不夸张的说,去当明星都不过分,这样的人,能安心当个小保姆?二是,保姆嘛,当然是岁数大点、奶过孩子的好,太年轻了,不牢靠。

但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人家来帮你做事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这不是地主婆作风吗。

大山私底下跟我说,这小保姆,跟咱家还有点渊源。他问我还记不记得李二狗,双秀就是二狗的妹妹,来矿上想找份工作,大山觉得矿上活太重,又都是男人,不方便,才把她领回来当保姆的。

那个偷了矿上的钱、失踪一年多了的李二狗?大山也太好人了,李二狗偷了矿上小一万呢。

不过,我跟大山说绝不可能,李二狗长得那叫一个难看,跟李双秀简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亲兄妹,眉眼间怎么能一点相似都没有?

大山说我没见识,说这种情况多着呢。

多吗?可能我是需要长点见识了。

话说回来,双秀带孩子还挺似模似样的,有时候,小拓在我怀里都哄不住,到她那儿就好了,我真是怀疑,她是不是有过孩子。

就写到这吧,一年多不写,真是写得干巴巴的,流水账了。

附:今天长喜来家里了,还拎来了两只老母鸡,这孩子,矿上本身钱就不多,还老往我这买东西,我得跟大山说说,月底让会计给长喜多打点钱。

——【林喜柔的日记,选摘】

【第三卷 】

第32章 ①

晚十点。

聂九罗翻完了一本《西方当代雕塑》。

老实说,她的生活还真没炎拓想得那么刺激:外出多是采风,不外出时不是和泥打交道就是看书——老蔡前些天给她提了个建议,让她尽量接触各色人等、多多拥抱生活,说雕塑绝不是简单的照猫画虎或者闭门造车,一定要注入阅历、阅历!这样,观众从一块泥疙瘩里都能感受到她层次繁复的人生。

太玄乎了也,而且,她充其量也就二十多年的人生,能“繁复”到哪去呢。

聂九罗撂开书,忽然想到炎拓。

身边活着一群跟人一样的地枭,还要装着并未察觉,这人生,足够肌理、明暗、刺激和层次了,她的就有些单薄了,毕竟普通人嘛。

正想着,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聂东阳”,聂九罗颇反应了一下这人是谁,然后很平和地接听。

聂东阳在那头笑:“夕夕啊,这么晚还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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