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号玩家(398)

突然！桌子底下猛地钻出来一道白影。

埃布尔森被吓了一跳，猛地往后一蹿。

与此同时，对面的小猫也被吓得浑身炸毛——是真的“炸毛”，那种浑身毛都竖起的惊吓模样——唰地往后一钻，重新钻入了桌子底下，窝在阴影的角落里一动都不敢动。

两个同时将对方吓了一跳的人与动物，以这样的姿态对峙了一会儿。

埃布尔森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丁点。

看上去，这是一个战斗力不强、攻击性也不强的进化动物。光靠着手中的电击棍，他应该能对付得过来。

放心了一丁点之后，埃布尔森才有心思打量眼前的这只进化小猫——好吧，光从外表上，看不出来有没有进化——这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奶猫，看上去并不大，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他的家里的。

不过，外界都在死命搞着大清洗、大灭绝活动，只要见到动物植物，都是有杀错、没放过，无论外表看上去是否可爱，无论本质上是否无害。他有十多天没回家啊，难不成，这只小猫靠躲在他家里，来躲过外面如火如荼的大清洗、大灭绝活动？

无论如何，按照大清洗、大灭绝活动的要求，所有动物植物，全部有杀错、没放过。

这样想着，同样参与过大清洗、大灭绝活动的埃布尔森直接摸索上了电击器的自带的报警键，只需一按，120分贝以上的强烈警报声就会响起，周边的自卫队成员就会闻讯赶来，而这只看上去就没什么战斗力的小猫咪，也将迎来它的末路。

然而，他的动作迟疑了。

埃布尔森的拇指放在警报器的按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白色的小猫，瑟缩的躲在角落里。桌子底下的光线并不好，但依旧能看到它仰着头、用一双黑色的澄澈的眼睛看着他的样子。

那目光如此天真无瑕，就好像，就好像他的、他的孩子一样啊。

说起来，他的孩子，一直期望能够养一只小猫。

“最好是白色的小猫，”在记忆里，他的孩子曾经这样说，“我喜欢白色，就像是雪的颜色。”

“白色容易脏，”记忆中的他这样回答，“脏了就不好看了，这样的话，你得需要天天给它洗澡，会很麻烦的……”

“我会好好照顾它的！天天给它洗澡！”他的孩子认真地回答，“这样，它就不会脏了，我不会嫌麻烦的！”

当时的他打了个哈哈，直接应付了过去。养猫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他觉得没有必要应付孩子的三分钟热度。虽然这个养猫的事情，已经被他的孩子提过好多次了。

白色的小猫……

眼前的白色小猫突兀地触发了他的回忆，而那些回忆，那些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的回忆，却让他如此……

埃布尔森的动作停滞了。

就在这个时刻，他的脑海里突兀地闪过了九曲的视频。

在那动漫画风的视频里，其中有一个片段，就是一个大汉放下了手中的电击棍，蹲下身，轻轻抱住了地上的小猫。

啊，视频中的那个人，那不就是我吗？

视频中的那个场景，不就是眼前的场景吗？

被动漫画风扭曲过的视频里，一切可以窥破身份的细节都被彻底的模糊，连埃布尔森自己，都没有把视频里的那个拿着电击棍的矮个子壮汉，联想到自己身上。

这是九曲的预知吗？

埃布尔森的动作更加犹豫了起来。

身在自卫队的时候，埃布尔森.克莱斯铁血无情地杀死了很多进化动物植物，战场上你死我活，从来不分对错。

然而，当离开了自卫队，当重新回到一个普通的、本质上有些懦弱的、善良无害的人的时候，埃布尔森.克莱斯那不应有的同情心，就开始泛了上来。

这是上天的礼物吗？这是神灵的暗示吗？这是九曲的馈赠吗？

埃布尔森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指，从电击棍上方的紧急按钮上挪开。

“最好是白色的小猫，我喜欢白色，就像是雪的颜色。”孩子的声音甜美而纯真。

“爸爸是个大懦夫，爸爸是个大混蛋，爸爸没有能保护得了你……”他崩溃时的哭声凄厉而悲痛。

“如果你愿意回来，爸爸可以实现你的一切愿望……”那是他最无助时许下的愿望。

孩子的声音与他曾经崩溃大哭时的回响相互交织，就像是记忆里的回响。

这是救赎吗？

这是救赎吧！

外表看上去弱小而无害的生物，总是更容易让人放下警惕、心怀同情。

恍惚间，眼前白色小猫那黑色的纯真无瑕的眼睛，和他孩子那双黑色的纯洁无瑕的眼睛，就此重叠。

埃布尔森最终和九曲在《生物变革：未来》视频中所预示的一样，放下了电击棍，蹲下身，轻轻抱住了地上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