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秋长风依然未语,裴先惑侃侃而言,“与朝廷兵马起战,是早晚之事,这一点各位心知肚明。那日天有淡雾,襄阳侯子我们与朝廷兵马遭遇引起两方误斗,国君早已识破,但将计就计,是为借机试探朝廷兵马的战斗力。唯如此,真正开战时,兵士才不会再心存畏惧。”
“有道理。”有人拈须点首,“兵士们对着皇家兵马,多少都会存着一丝忌讳,那一场战下来,虽然我们也小有伤亡,但总是让他们明白,所谓御驾亲征,也不过如此。国君妙算,妙算。”
当即有人附和:“国君妙算,我等管窥蠡测,汗颜之至。”
秋长风摆手,开口:“各位不必妄自菲薄。等在我们前面的时手,都很强大,小觑不得。本王要仰仗的,是各位的谋略,大事非本王一人所能成就。”
臭狐狸,还说得出这般虚怀若谷的话,罕见呐。
“愿为国君尽忠效命——”山呼海应,满帐人群跪落。
仅一语话,就引得这般?这就是臭山头和我提过的“驭人之术”?
待激昂的群情稍作平息,裴先惑又道:“只不过,因那场战,皇上发来诘救,国君回书禀明误战之因,而皇上再发谕命,要国君进河州城面禀因由。”
“要国君亲去?那可不成!这一去,勿庸置疑,必定凶险至极。”
“但若不去,等于提前撕破脸面,这个时候,并不是最好时机。
“那也不能让国君以身犯险!”
秋长风抬手示意,止了谏言纷纷,“各位莫担心。这一趟,不去,也不必一定要撕破脸面,去了,也未必凶险。皇上还想要我们与襄阳侯决一死战,在这样的当下让本王发生不测,也只是替襄阳侯除去一个敌人,又激起诸位死抗之心而已,害大了利,皇上恁般圣明,不会行那等的糊涂事。”
“但若皇上扣住国君,胁迫臣等与襄阳侯军马决战,又当如何?依微臣之见,不如不去。”
“想扣住本王,是那么容易的么?”秋长风挑眉淡哂。
臭狐狸,如此自负作甚?你再大的本事,到人家地盘上,千军万马,你还能怎样?
“不过,如此关头,本王自是不会去的。”
……臭狐狸,说话不能少拐些弯弯么?我抚着肚子,好不生气。
“魏将军,柯将军,冯将军。”
“末将在。”
“第二匹兵马将至,本王任命魏将军为二路元帅,柯、冯二将为昏帅,绕领十万大军,在雁荡山高处扎营,待命行事。”
“末将遵命!”
“先惑,那五万兵马也已到指定之处,你前去接应。”
“是。”
“大战在即,各位当各守其责,不得松懈!”
“臣等遵命!”
59
这一天还是来临。
战争本来就是一桩残酷至极的事,在寒冬季节开战,就在残酷之处,额外多了惨与苦。
河州地处中原,冬日寒时,虽不至于日日冰雪连天,但少不得天寒地冻,风过如刀。在这样的天气时分里,呆在生有暖炉的室内足不出户都会埋怨老天爷不够厚道,那些需出兵作战的人呢?除了受战争随时害命之危,不管是帅、将、兵,包括秋长风这阶的贵人,都裹胁在这一片无边无际的寒冷里,避之无处。
而这日,天降大雪,天地尽被素色所染,苍苍茫茫。天之下,地之上,三军遭逢。
这一回,各方俱举兵而出,志在倾力一搏,胜者为王。而此之前三方各有胜负的十几场大小时役,只不过为触虚实,以测深浅。
着红色兵服者,为秋长风兵马;蓝色兵服者,属秋远鹤;淡黄色兵服者,天子之属,另有绿服人马簇拥左右,为拥帝的渭北大军。
在皓白世界内,俯瞰各军泾渭分明,旗密如林,庞大若斯,亦渺小若斯,悲凉之感顿生。
“等一下,会不会天地变色,日月无光?”苍山问。
“那你该问天地和日月,不该问小海。”我答。
“小海,你不乖哦,山哥哥在这样天寒地冻的时候陪伴你左右,你还在敷衍山哥哥。”
我的确很敷衍地拍拍他的肩,眼光未移。他一迳哀叫:“冷啊冷啊,小海,山哥哥冷哦!”
“随便。”
“小海,你这样,又像那个冰块海了,不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