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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白(29)

作者: 曾杨 阅读记录

许垚的生日在十一月初,离这个日子最近的国庆假期他忙得没能回来,有时候妈和他打电话,我就凑上去听一两句,听听他的声音,听听他说的话。

我挺长时间没和许垚说过话了,连梦里都没。每天疲于应付学习,忙完就已经凌晨,一直想单独给许垚打个电话,也没抽出时间。我扒拉了一口饭,想着一会儿去给被自己冷落已久的小诺把电冲上,赶他生日那天打个电话。

结果就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许垚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我照常睡得不早,结果第二天醒来就发了高烧,醒来只觉得头重脚轻,刷牙的时候愈发恶心,趴在马桶上吐酸水,呛得直咳嗽,人也瘫在地上站不起来。

妈听到声音来看到我吓了一跳,请了假开着车就带我去了医院。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再醒来时护士正给我换吊瓶,想开口询问时间,却发现自己嗓子哑得一丝儿声音都出不来。

这时候妈买饭回来,见我醒了,搁下盒子就摸我额头,长松了口气:“退了退了。”说着转身给我调床位拉桌子,边弄边小声唠叨:“早上脸白的和纸一样,高三学习也不能这样没分寸啊,你本身就熬不成夜,这可倒好。”

我犯困得厉害,凑活咽了几口,一心挂念着给许垚打电话,刚想开口问妈要手机却想到自己嗓子哑了,打电话也说不出声,有什么用。

我丧气地躺好,牵动的吊瓶轻微地在架子上左右摇晃,打着点滴的右手冰凉,凉意顺着手腕向上爬,已经渐渐有蔓延整个胳膊的趋势。我看着输液管长长悬下来,中间的滴壶半死不活挂在那里,塑胶管里正尽职尽责一滴一滴流着液体。天花板上的吊灯轻嗡着,旁边石膏板上的孔洞让我想到许垚去学了医,虽说没什么逻辑,可凉意却懂了,瞬间“嗖”地一下就蹿到了心里。

等挂完吊瓶,烧是退了,人却还没缓过来。好不容易从车库把自己挪进家门,累得倒回床里就睡死了,后来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时候,我闭着眼随手摁了一下,刚巧是接听键。

我睡得混沌,整个人脱了劲,猛然醒来躺在那儿连喘气声都微弱得可怜。电话那头十分杂乱,电子音和声嘶力竭的喊声搅混在一起,正打算看是谁打来不说话的时候,那头传来许垚的声音:“我喜欢你。”

☆、第 27 章

像刚打完篮球灌下几口冰水,像在音响店把耳机声音调到了最大,像洗完澡在夏日夜晚直接站到了空调出风口。

刺激。

我本来不清醒的大脑瞬间飞行,脑袋高速运转到感觉如果没有脖子拉着它就要飞出去了。

那边说完这句话后,又没了动静,我正准备开口,那边却挂断了。

盯着屏幕上明显像素块拼成的电子时钟,我手指僵硬,摩擦着金属外壳,骨节发出了咯噔地响声。

没一会儿,屏幕暗下去了。

冰水喝得猛了嗓子总会被激得疼,音乐过于响了耳朵总被震得疼,冷风吹得直了皮肤总被剐得疼。

刺激之后少不得疼。

许垚的声音我听得真切,话里的语气冷静下来再想也是清清楚楚。整句话语气平平,那个“你”,句末的“你”,轻到不可及,一带而过。

我听得出来许垚很不高兴,虽然不明白他那边究竟什么情况,不过这句话,他说的不情愿,而这种不情愿,就在刚刚屏幕亮起那一刻,和我过往的种种梦境重合,瞬间压迫住了我的泪腺,让人委屈地想哭。

我微微张开嘴,感觉到空气进入口腔,在喉头纠缠,体会到了一丝腥甜和燥热,我小声地发“啊”的声音。最开始是气音,气流绕过肋骨冲撞声带,喉咙被扯得生疼,坚持不懈之下,渐渐有了声音,疼得也愈发明显。

开口前忘了深呼吸,我现在感觉自己像个被扎破的气球,只出不进,大脑也一片空白,胸腔的压迫提醒我快换不上气了,潜意识的难过却又让自己不肯停下。就在快要憋死的时候,许垚那句“我喜欢你”突然挤入脑海,我怔了一下后,止不住地开始咳嗽。

电话又打过来了,仍是许垚。

我想了想,接了起来,赶在那边开口之前,扯着嗓子说了句很不动听的生日快乐。

许垚那边杂音比刚才小了些,我听到他松了口气:“是不是吵到你了?我和舍友在KTV,刚才是……”

我打断他的话:“许垚,我发烧了。”

“妈今早打电话的时候给我说了,你不敢太……”

“许垚。”我再次打断他。

是因为太久没见他了吗,还是因为我病了。隔着听筒,他的声音真切而陌生,真真切切是那个离家上学的许垚,却又不像我实实在在喜欢了这么些年的许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