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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襄(245)

她两丸莹瞳在眼睫的覆盖下静静沉浮,淡问:“我如果持剑刺你的心口,你当真会任我刺么?”

他眉间陡起立纹。

她轻声细语:“你不会的,你没有耐心陪一个小女子玩那般矫情的游戏。”

他冷笑:“你认为自己很了解我罢?如此,不如告诉我,接下来我将要做什么?”

“你如今尚未统一云国,还没有到了与原国开战的时机,莫因小失大。”

他不屑:“你认为原国会因你与我开战?”

“如果一国王后有失,事关国家体面……”

“王后?”突然,他低下头来,一口咬在她耳上,语字如冰,气息如火,“如果你想做王后,多少个我都可以让你去做!为何要做别人的王后?为何?”

“因为……”痛意抵达,她眉尖微揪,“我恨左丘家。”

扣在她两肩的十根长指蓦紧。

“我恨左丘家,恨对我实施烙刑的长庆公主,但……我爱你。”

他一震,心中的冰层瞬时碎裂。

“因为爱你,不能对你所维护所爱的家人出手,不能对施我酷刑的人以血还血,情与仇两相抵消,无俦,我不欠你的。”

扶襄九六、冰火两重并情仇(下)

我不欠你。

他看着她。

病后的秀脸在夜的笼罩尤显雪白,漆色瞳心悬浮的,是两汪清晰无伪的痛楚……

他烈焰样的气息渐渐冷沉。

从他们相识的那时起,衍生于他们之间的,从来就不仅仅是男女间的情愫。国家的隔阂,身份的殊异,地位的悬殊,名分的计较……那些个棱角分明的现实,前赴后继,纷至沓来,令得他们的爱情起步艰难,行走踉跄,一路跌撞。

逃离与追逐,放手与捕捉,在他终可以撇开加诸自身的枷锁,确认无论是心中还是身边,那惟一的空缺非她不可并已经开始构筑他们的未来之际,那场烙刑将一切化为泡影。

她恨左丘家。

而他是左丘家的家主。

她惨受烙刑之痛rǔ。

而他不能为她手刃仇人。

爱中生出恨,情中产出仇,他和她,还是走到这一步。

“你去过上河园的是罢?在我……”

“在你纳霍阳为妾之前。”也是在她成为原国王后之前。

这是增加在他们间的又一现实:使君有妇,罗敷有夫。

窗外风拂枝叶,迎春花若有若无的淡淡香味浸漫进来,又似被室内窒得艰涩的气氛所阻隔,刹那消失无迹。

他把头埋在她肩头:“想听我解释么?”

她轻摇螓首:“如今的我,已经没了那样的资格。”

“你爱他吗?”

“谁……”原王?“你既然已经查到了我住在这处,便该知道原王是谁了罢?我与冉轻尘,是彼此欣赏的朋友。”

“不爱他?”他执求一个毫无转圜的答案。

“我无法回答你。”尽管是名义上的夫妻,她也要尽人妻最低限度的忠诚,维护作为丈夫的那个人的背后尊严。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回答我?”他唇贴着她颊肤挪移,这久违的柔滑触感,使得平静下来的怒火被另一样急迫的渴望所替代,长阔的身躯蔓延出灼热,“告诉我,你不爱他,告诉我,瞳儿……”

她不作回应,也没有挣扎,素手兀自梳理着他垂在背上野性长发:“谢谢你来这一趟。你让我相信自己是真正曾经被无俦爱着的,这……已经足够了,足够我放弃对长庆公主的寻仇,足够我感谢上苍安排我与你相逢。”

“我不听这样的话!”珍重话别?他要的不是这个?

她发出纵容一个任性娃儿的无奈轻笑:“无俦你可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你时,你在我眼里的模样么?”

“……什么?”

“顶天立地,不可一世。”

“这是什么话?”

“那里,只是望着你的背影,心便怦怦跳个不停,满心地向往憧憬。我那时在想,惟有这样的人,才当得起‘男人’二字。”

他横眉:“你对本家主一见钟情?”

“也许哦。”她食指指腹抹过他打旋的眉梢,“我爱上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体恤下属,爱兵如子,不枉付任何一条生命的无俦,是个值得敬重与爱戴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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