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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襄(91)

狄勤一笑:“姑娘自认为自己在左丘家主心目已如此重要了么?”

扶襄挑眉:“我对自己何以有荣幸成为了阁下叙说心事的对象更感兴趣。”

“姑娘城府极深,我竟不知你此时是喜是怒。”

“扶襄的喜怒与阁下无关。”她笑意悠长,“显然你方才那些话不是为了博我同情。莫非阁下有意替你们的左丘家主将扶襄拉进阵营?”

狄勤眼光闪烁:“听闻姑娘善谋善断,倒不知这翻推论从何而来?”

“也许,阁下感觉出了你们的左丘家主对扶襄有几分的在意,若能使他在意的人低眉伏首心甘情愿地服从于他,你便立了功劳一件,这自是你想要的结果之一。而你将左丘家主的秘密和盘托于扶襄面前,若不能与你们同路,便只有走另一条路,死路,你也是在帮你们的左丘家主早日做下决断,不是么?”

她被左丘无俦囚在这处,杀,不舍;放,不甘;留,她又是这般的不驯,这般不使家主大人开怀慰心。必定是他身边的人感觉出了两分端倪,才有说客到临。这说客拿自己的伤痛往事当成家常闲话,为得是将左丘无俦的不臣之心透露给她,如此,她若还不能降服,左丘无俦该留她不得了罢?

“姑娘既有这份机警精明,更该晓得左丘家主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伟丈夫、大英雄,跟承受了左丘家主,姑娘一生的前程便有了。”

前程?扶襄淡哂。

“好,姑娘志高气远,不贪宝贵,可姑娘对家主也是有情的罢?家主不是迂腐之流,不会拘束姑娘了,姑娘的学智才华,能爱己所爱,又能一展长才,两全其美,姑娘为何不愿?据狄某所知,姑娘这位扶门梅使乃是一名战时孤儿,未必便是道地的越国人,与其忠于一个不知是不是属于自己的国,何不如跟随一个自己爱的男人?”

连她来历也清楚了,这位说客还真是苦心孤诣呢。她暗赞了一声,道:“阁下的真诚扶襄已然有所领受,请容扶襄思考几日如何?”

狄勤点了点头:“狄某明日来问姑娘的打算。”

明日……显然自己的缓兵之计失效,对方并不准备给予她多少宽裕时光。扶襄抚了抚鬓角垂下的发丝,掩唇咳了声:“若扶襄的打算不能如阁下所愿,阁下又准备用什么法子送扶襄走上另一条路?”

“你……”两恼意袭入狄勤瞳内,他看她晌久,问:“若连左丘家主如此伟岸男儿也不愿跟随,姑娘不会后悔?”

“扶襄要得是嫁人,而非跟人。”

“什么?”

“阁下恨仇如山,视左丘家主如天,但他不是我的天,我无法如阁下一般忠心跟随。”她盈盈立起,轻掀嫣唇,字字如珠玉落盘,是为说给那个到了有些许时刻的男子听,“扶襄可以独身一生,却不能委屈自己一世。扶襄身边若一定要有一个男人,便一定是这个男人明媒正娶彼此专守的结发妻子,而不是哪一方枭雄霸主的红颜知己爱妾宠姬,明白么?”

明白么?明白了便别再来逼她,明白了便放开禁固的手,明白了便让彼此各踞天涯。

十二、半缘家国半缘嗔(上)

显然是不明白的。

那日,狄勤作别,那人也旋踵离去,兹此又是两日没有见面,两日后,便是启身时候,接人的马车直接驶到了水榭前。

车内空间宽绰,壁嵌箱柜,底铺玉簟,边角叠有质料不俗的枕毯,中间设有可固可收的长条木几,上有书有琴有吃食,看来备车者是想让车上人有一遭舒适长行。

她径自闭目养神。

马车驶了一炷香的时候,车厢里多了一个人。

她向内侧了侧身。

左丘无俦盯着这个连睁眼一看也懒的小女子,脸色称不上好看。这些天,他忙于军务,但这个小女子没有一刻肯从他忙碌的思绪中抽离。她有什么好呢,没有倾国倾城的貌,没有宛转承观的媚,甚至连温婉清柔的性情也是假象,他又为何一定要她?

细作,杀无赦,此乃各国军界的共识。

那日他带去追他的人,除了左驭,皆被他给派去了西北边疆,为得就是不让他的枕边人乃他国细作的事宣扬于世。那些人尽是忠心于他的心腹,必定以为他此兴趣是出于不愿成为他人笑柄的羞耻,而只有他自己明白真正原因。

他还想要她,还想有一日,她能够随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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