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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血[九重天阙系列](50)


宫人都在外头,宫灯照得殿内幽旷,寂寥无人。
轻悄步入帘后,一切静好如常,惠太妃已然安睡。只有c黄帏松散,锦衾一角落在外头。昀凰安了心,悄然上前替太妃掖起被角。目光掠处,却见惠太妃紧闭的眼皮微微跳动,气息紊乱,胸口不住起伏。昀凰一惊,慌忙唤她,太妃睁眼应了,喃喃只说无妨。看她脸色有异,昀凰到底放心不下,起身欲唤人。蓦地衣袖一紧,气息奄奄的老太妃竟扯住她,急促喘息道,“我,我好得很……莫要叫人进来……”
从未见过惠太妃如此惶急模样,昀凰一时懵然,点头应了,心头却转过惊疑。凝眸细看,发觉太妃眼角湿润,竟像是哭过。昀凰目光转动,不动声色审视这方寸内殿。惠太妃眼睛瞧不见,却惴惴侧首,仔细听着周遭动静。昀凰扶了她躺下,她伸手出来摸索,摸到那玉枕再不松手。顺着这一眼瞧去,扫过c黄前紫檀足踏,几点深不可辨的暗色落入眼中。若非心细如发,亦绝难发现。循着几点暗色,昀凰的目光缓缓移去,移过瑞蝠玉砖,移向c黄后屏风。
衬着砖面,那暗色终于显了出来,一痕触目惊心的鲜红——分明就是血迹!
绢绘屏风横陈c黄后,宫灯照不到的阴影里,是什么无声无息,却弥散浓烈杀机!
一榻一人一屏风,相隔不盈丈,羽林侍卫远在殿外,退出去已来不及,那杀意如霜刃,迫在眉睫。
察觉到昀凰的陡然沉默,惠太妃焦躁起来,勉力撑着身子,正欲赶她出去。却听她恭顺如常地开口,“太妃早些歇下,昀凰告退了。”惠太妃松一口气,听得她足音退开,退开,却不是退向门口,竟似退向壁角!霎时间心头剧震,一口气转不过来,惠太妃骇然张口,已明白昀凰要做什么!
墙角壁上,悬着古剑吟霜,先皇唯一留给她的念想——多少年日夜拂拭,青锋依旧雪亮。
端娴少女,刹那间动如脱兔,疾退、转身、抽剑,决绝不带一丝迟疑。
秋水横空,惊虹横贯暗室,没柄直刺屏风。
血溅无声。
剑锋刺入身体的刹那,昀凰已后悔——身后惠太妃微弱呼声响起,不见惊恐,只有哀痛,仿佛被夺去幼子的母兽。很多年后,每当杀戮在即,总会想起这追悔终生的一剑。只是十五岁的昀凰,孤勇不惜余地,生死只作平常。
血溅白绢屏风,绽开雪地红梅。昀凰手腕一软,来不及抽身,已被一双冰冷的手扣住。剑柄脱手,光如匹练,照见惊电似的一眼!尚未看清那修长人影,肩臂剧痛传来,猝然力道一带,身子已被他反剪制住。森寒剑锋抵上颈项,剑刃犹带他的鲜血,只需轻轻一划,便可割断她咽喉。昀凰闭了眼,却听脆裂之声伴随老人粗浊喘息。惠太妃挣扎跌下c黄榻,打翻了榻边托盘药盏,一地狼藉。
“她是昀凰!”老太妃艰难说出这一句,惶乱伸手朝前摸索,想要阻止什么。抵在颈间的剑锋却半分不移,扣住她的手冷而有力,如同身后那人的身体。惠太妃身子颤抖,哑声喘息,“昀凰,她是清……平公主,昀凰……”
剑偏半分,语声清冷似有水意,那人低低开了口,“恪妃之女?”
他竟提及母妃,昀凰悚然一惊,陡然听得靴声逼近殿前,方才翻盏碎裂之声已惊动羽林骑,外间有人扬声问道,“公主,殿内何事?”颈间剑锋骤然收紧,那人闪身避入墙角,顺势将昀凰紧紧圈住,但有异动,便叫她立时气绝。惠太妃骇茫张口,仿佛连气也不能喘。昀凰察觉那人身子微颤,握剑的手似已不稳……三人无声僵持,生死已在一念之间。她只需叫上一声,外面羽林郎便会一拥而入。
突然间,惠太妃一头碰在地上,朝他二人所在方位重重叩下头去。
舍了身份、乱了尊卑、拼着最后一口气,为这刺客叩首求恳——昀凰已然呆了,望住白发苍苍的老太妃,耳边却听得外头郎将又是一声催问,声色似已转厉。
“没有事,我打翻了药盏。”昀凰终于开口,“太妃还在歇息,你们都退下吧。”
“末将领命。”
外头靴声匆匆远去,扣在肩头的手松开,剑锋垂下。
昀凰不敢回头,径直奔到太妃身边,将瑟瑟颤抖的老太妃扶起。一番惊吓折腾下来,老人脸色青白,一口气已接不上来。昀凰着了慌,想要将她扶上c黄榻,却觉手脚发软。身后一双手蓦地将她扶住,那手苍白修长,稳稳接过了太妃,将她安置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