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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血[九重天阙系列](79)


这一等便是半炷香时刻,昀凰静静跪着,垂眸敛眉,纹丝不动。良久才见那女官出来,神色矜漠刻板,一字一句道,“娘娘说,今日身子欠妥,太子妃可以回去了。”
左右东宫侍从闻言皆变了颜色。
按例太子妃初次觐见,中宫多少会有些场面上的赏赐,以示慈恩嘉厚。骆皇后如此一来,全然不掩对东宫的轻藐,毫不把储妃放在眼中。
太子妃静了片刻,也不多言,淡淡欠身道,“母后珍重,臣媳告退。”
见她起身便走,中宫女官蹙眉唤道,“太子妃留步。”
女官看一眼廊下远远跪着的商妤,冷声道,“这婢子不识规矩,被娘娘赐以小惩,现已跪足了时辰,且将她带走吧。”昀凰诧异挑眉,似乎这才瞧见商妤,“是我的侍婢么,出了何事,为何会在中宫?”
这一问,问得女官哑口无言。
东宫是储君居所,纵是皇后惩治东宫的人,也应跟太子妃知会。且不论婢子犯下什么,惩戒受完,东宫之主尚不知情,这于情于理都显出皇后的蛮横。
女官本欲狠狠拂一拂太子妃的颜面,却似一拳打在了棉絮上,无处着力。
东宫侍从上前将商妤扶起,或是天寒跪得太久,商妤已站立不得,只好让内侍负在背上。
恰此时,一行人从偏殿连廊而来,当先是个端雅出尘的美人,宫装凤鬟,娥眉浅匀,朝昀凰款款下拜,“妾身骆氏,参见皇太子妃。”
骆氏二字,令昀凰骤然顿住。
那女子仪态出尘,虽是跪着,目光却直视昀凰,将她细细审视。昀凰心中已猜知几分,脸色只作冷淡,“你是何人?”骆臻欠身道,“妾身骆氏,乃晋王嫡妃。”
她轻声将个嫡字念得格外清晰,果然是身份尊贵的骆氏之女,仪容气派不逊帝姬。昀凰莞尔,缓步近前,亲手搀挽她起来,“原来是晋王妃。”骆臻温婉浅笑,“妾身前来探望姑母,不知太子妃驾临,多有失礼。”昀凰噙一丝笑,“当日我与晋王曾有一面之缘,如今更已是自家手足,王妃不必拘礼。”骆臻垂首浅笑,“外子自南秦归来,对公主贤德甚为感佩,今日得见,实令妾身惭愧。”
言及晋王,骆臻语声转柔,流露几许娇态,足见伉俪情浓。
昀凰瞧在眼中,耳边依稀还回荡着那人言语,寒夜孤灯下,他在她耳畔说,“记着,我不会负你”……不知这般誓言,还有多少女子曾听过。看着眼前端雅高贵的晋王妃,想起内殿痛失爱子的骆后,昀凰笑意渐凉。
太子妃乘辇起驾,骆臻驻足殿前,冷冷看着那羽扇宝盖蜿蜒远去。
进了内殿,却见骆后斜躺在凤榻上,似醒非醒的模样,榻前站着个锦衣垂髫的小小男童,头上顶着一本书,小脸挂满泪珠,站得端端正正,动也不敢动。骆臻一见之下,似心头ròu给人狠揪了一把,换作平日早已扑上去心肝宝贝地唤了。但在骆后跟前,也只得强忍心疼,低低赔笑一声,“姑母身子好些么,是不是晟儿又不乖,惹您生气了?”
那孩子见了母亲,小嘴一撇便要哭出来,转眸却瞥见骆后睁开了眼,冷冷目光吓得他立时绷紧唇角,再不敢出声。骆臻看在眼里,心痛不已,平日都是捧在手心的宝,半句重话舍不得说,而今被迫送到宫里教养,还不知受了多少罪。
“这就心疼了?”骆后笑着,斜目睃她。骆臻忙道,“姑母教严,也是为了晟儿好,以往是我疏于管教,如今才累得姑母cao心。”
骆后笑笑,伸手取下孩子头顶的书,“承晟这孩子都是被你惯的,你瞧,早间叫他背书,他倒撒赖将书掷在地上。我便罚他头顶书本立在这里,什么时候背得了再准离开。”骆臻无奈,蹙眉瞪了孩子一眼。骆后柔声问,“承晟,我这样罚你,你服是不服?”
孩子低低抽泣,“晟儿知错了。”骆后满意地点头,却又叹息一声,“你是晋王世子,生就嫡长之尊,往后身系重任,凡事要听从祖母和母亲的话,记得么?”
五岁孩童并不懂得什么嫡长,只是茫然点头。骆臻心里却暗暗回味那“身系重任”四字,想着姑母对晟儿寄予的厚望,有心栽培他为日后储君。一旦尚尧登基,非但皇后之位,连往后皇太后之尊也非她莫属。以姑母今日之威风,她亦要胜之百倍。
“适才见着太子妃了?”骆后冷不丁开口,骆臻忙敛回心神,“是,适才在殿外见了。”
“的确是个美人。”骆后叹息一声,语带惋惜,“可惜尚钧无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