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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117)+番外



建文帝重视读书人不假,无奈燕王蹦跶得太欢,着实没有太多精力去关注这些新进人才。

比起其他人,一甲三位倒是待遇好点,终归是建文帝钦点的状元榜眼探花,总要照顾一下。马上官授六部是不可能的,洪武年间的太学生才有这个待遇。但也不能待遇太差,建文帝干脆大笔一挥,从状元到探花并授翰林修撰,分到方孝孺手下,共同研究周礼,一起修书去吧。

建文帝在位期间,只举办了这一次殿试,钦点状元胡靖,榜眼王艮,探花李贯,都是饱学之人,文章一流,仁义道德三纲五常张口就来。

燕王造反期间,这几位都没少骂其为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状元胡靖还曾在殿试文章中痛斥燕王,获得了建文帝的额外嘉奖,将原本该给王艮的第一名给了他,成为了名留史书的一次“暗箱操作”。

后来的史实却证明,这次暗箱操作很不成功,就算以貌取人,建文帝也比不上他的祖父。

燕王进南京,江山易主时,建文帝看好的人才,百分之九十以上跳槽再就业,没有一点心理压力,倒是被他嫌弃相貌的王艮以身殉国,为国尽忠,其志可嘉。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就算有,对建文帝也是毫无用处。

胡广,李贯,解缙,杨荣,哪个不是建文帝提拔的?没等这些人在朱允炆手下发光发热,就被朱棣摘了桃子。

对侄子,朱棣一向不怎么客气,人才抢了,皇位更不能放过。

建文帝还能怎么办?到地下找朱元璋告状,说他被叔叔一脚从皇位上踹下来?

可行性为零。

值得一提的是,建文二年的状元榜眼探花全部来自江西,并出自同一里中。永乐二年,同样是来自江西的举子包揽了科举考试的前七名。

江西学子们用铁一般的事实向世人证明,什么叫学霸?这就是!

可再是学霸,不得朝廷重用也没法出头。

所以,胡靖三人必须在翰林修撰的位置上专心修书,其余进士们也得继续熬着。等到燕王打进南京,他们就可以殉国的殉国,升官的升官,回家的回家,开始书写他们在历史中的另一段人生。

建文二年的进士,在永乐帝登基后,前缀被改为洪武三十三年。直到明朝官方承认建文帝在位的合法性,又得再改一次。

这样奇特的经历,在大明历史上也算是独一份。

朝中大臣得知六十万朝廷大军被燕军打败的消息,私下里议论纷纷,各自起了打算。但在早朝之上,奉天殿中,却有志一同的装起了鹌鹑。

建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眼前这群鹌鹑,吸气,呼气,再吸气,好悬没把牙给咬碎了。

这就是朝廷大臣,这就是国之栋梁,朕之股肱!

去他XX!

“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良策?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满朝文武一问三不知,头摇得像拨浪鼓。誓要把鹌鹑精神发挥到底。

建文帝无言,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悲哀。

常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他自认不是失道昏君,不久前还减少了江、浙的田赋。当时,这些大臣各个对他歌功颂德,甚至以尧舜相比。

如今呢?

建文帝猛地攥紧了拳头,狠狠砸在龙椅之上。一声闷响,满朝文武头垂得更低,反应快的立刻伏地高呼,“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一边高呼,一边痛哭,泪如雨下。

“臣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臣有罪!”

此举给了其他人灵感,纷纷跪地请罪,武臣还顾虑着面子,文臣却不管那一套,扯开嗓子一阵嚎啕。

问策?哭。

问罪?继续哭。

哭成这样,无论皇帝想做什么,全都没门。

建文帝气得脸色铁青,大臣们哭得更加起劲。

殿外执勤的金吾卫和大汉将军面面相觑,之前还好好的,这怎么又哭上了?

哭到最后,几名年老的文官竟当殿乞骸骨,口称无能,只求罢官归乡。

“臣无能,臣……”

哭着哭着,吏部左侍郎昏了,户部右侍郎倒了,礼部尚书口吐白沫,到后来,竟然连武官行列都有人摇摇欲坠,彪形大汉照样梨花带雨,弱柳扶风。

建文帝牙咬碎了,肝开始疼。

当真很想抄起一块板砖把这群混账统统拍死,壮得像头熊,还晕?!他才想晕!

早朝变成了一场闹剧,奉天殿险些成了菜市场。

退朝时,文武大臣都顶着一双核桃眼,脚下却走得飞快,生怕慢一步再被皇帝召见。

回到暖阁,建文帝气得摔杯子掀桌,立即召见齐泰黄子澄。比起满朝的鹌鹑,这两人至少还能说几句实在话,出几个主意。哪怕主意不靠谱,至少也是个安慰。

证明,他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登基不到两年,朱允炆已是身心俱疲。他从没想过做皇帝竟然会这么累。还有比这更折磨人的职业吗?有吗?

南京城里的建文帝在唉声叹气,回到北平的燕王却是满面春风。

北平城门大开,世子朱高炽领城内文武亲自出迎。燕王和朱高煦先后下马,先是一番父子情深兄弟孝悌,然后众人高呼王爷雄壮,殿下千岁,得胜之师威武入城。

由于俘虏的南军数量过多,无法全部进城,燕山后卫奉命在城外扎营,以防夜间有变。

燕王始终惦记着沈瑄肩上的伤,派来王府良医为他诊治,并言,可将扎营一事暂时交由卫中同知佥事处理,随他回王府养伤。

“谢王爷关怀,瑄并无大碍。”

谢过燕王好意,沈瑄坚持随部下一同留在城外。

燕王无法,只得吩咐他好生休息,待安置好这些南军,便拔营入城。

大帐中,沈瑄敞衣而坐。

刘大夫治箭伤的手法十分高明,无奈沈瑄带伤上阵,又和平安这样的猛人一场恶战,战后又不得休息,连日赶路,风吹雨淋,伤口周围红肿,已有了发炎的迹象。

若不是解下盔甲敞开外衣,孟清和压根想不到沈瑄的伤势会如此严重。换成普通人早该趴下了。

净手之后,刘大夫从药箱中取出一柄小刀,在火上烤过,开始对着沈瑄肩上的伤口比划。

孟清和骇然。

“刘大夫,你要做什么?!”

“为指挥医治。”说着就要下刀。

“就这样?”

刘大夫奇怪的看了孟清和一眼,不这样还能怎样?

“挖肉之前不给点麻药?不是有麻沸散一类的汤药?”

刘大夫眼睛一瞪,他什么时候说要挖肉了?他是医户,不是屠户!

孟十二郎手一指,刀都拿出来了,还有什么可否认的?!

刘大夫和孟清和说不通,干脆去看沈瑄,“沈指挥,你看?”

沈瑄对孟清和笑了一下,十分的迷人。

“孟同知。”

“卑职在。”

“营中可安置妥当?”

“……”

简言之,孟同知被婉转的请出了帐篷。

站在帐篷外,被夜风一吹,脑袋顿时清醒不少。

他这是被嫌弃了?

孟十二郎嘴一撇,地上一蹲,画起了圈圈。

巡营的士兵经过,看到沈指挥帐下一团阴影,先是一惊,借着火光认出孟清和,忙道:“卑下见过同知。

孟清和扭头,“丁总旗?”

“是卑下,敢问同知为何在此?”

“今晚月色不错,适合看月亮。”

看月亮?

丁总旗与巡营士兵一同抬头望天,乌云遮月,星星都见不着,这样的天气看月亮?

刘大夫背着药箱从帐篷里出来,恰好见到七八个军汉仰着脖子望天,满脸的不可思议,好像观看奇景一般,不免好奇的朝空中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啊?

见刘大夫出来,孟清和忙站起身,“刚才孟某无状,请您老见谅。”

“孟同知心忧指挥,老夫知道。”刘大夫笑着说道,“指挥伤势加重,今夜恐会发热,帐中最好留人看守。”

孟清和点头,仔细询问过需要注意的事项,亲自送刘大夫出营。

归来时,天降蒙蒙细雨,风有些冷。

燕王府正举办庆功宴,城中居民好似过节一般,十分热闹。

郑和带人为城外将士送来酒肉,说道:“王爷有令,与众将士同乐。”

军汉拳头大的馒头,带着热气的饼子,大块的炖肉,流油的烤肉,用木桶装着,盖子没有盖严,一路香气飘散。

酒席上精致的菜肴对军汉们来说奢侈又不实惠,只有这样的才合胃口。

孟清和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从来不知道,炖肉的味道会这么香,带着热气的馒头和饼子会如此的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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