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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122)+番外


高巍在燕王的地盘上活得好好的,还胖了不少,回到南京却转眼没命,说是自杀,就像证明他没有投燕一样艰难。再加上高巍在读书人中的地位,喷在建文帝身上的口水绝对不会少。

人死为大。

高巍活着,他就是贰臣,细作,人人得而骂之。

高巍死了,建文帝就是昏君,暴虐多疑,没有容人之量,更要骂之。

读书人的一张嘴一支笔,恰如武人手中磨过的刀枪,锋利无比。砍下去,刀刀见血。

在朝廷上砍完还不够,闲暇之时做几首诗,写几句词,再撰几篇话本,建文帝的昏君形象必将跃然纸上,更加丰满。

朱棣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当初建文帝派高巍来北平,几次气得他想操刀子砍人。现在风水轮流转,人送回去,看那个黄口小儿怎么办。

留着只能膈应自己。杀了,好名声就别想要了。

作为一个成功的不良中年,被一群读书人喷唾沫骂造反,朱棣不过是掏掏耳朵,吹口气,任由你们去骂,等着江山到手,老子再和你们算总账!

换成品学兼优,心理承受能力却有点弱的建文帝,被如此口诛笔伐,不吐血也得神经衰弱。

人送回去不算,朱棣还给建文帝写了一封亲笔信,痛陈朝中奸佞当道,视太祖高皇帝法令于无物。衙门的名称和官员品级都是说改就改,简直是大逆不道!

国朝法礼典章,均为太祖高皇帝的心血,是祖宗之法,岂能说改就改?绝对不可以!坚决不行!

虽然皇帝罢免了齐泰黄子澄的官位,可朝中的奸臣仍是不少,必须扫除!

为了灭除奸臣,靖难的伟大事业必须干下去!

燕王表示,他会率领众多仁人志士,遵照太祖高皇帝的遗训,高举靖难大旗,打出河北,打进山东,直到进入南京。

所以,皇帝不用担忧,在南京等着叔叔上门即可。

“臣一片忠心,天地可表!”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这还有下限吗?

看完这封信,建文帝没吐血,直接气晕了。

跪在殿中的高巍当即被拖了下去。

高巍奋力扑腾,两个大汉将军累得满脸是汗,只能再叫几个帮手,把高参军抬出了宫门。

气晕了皇帝,不是始作俑者也被视为帮凶,高巍很快丢掉了官位,被剥夺一切政治权利,关在家中闭门思过。访客一律谢绝。

以左都督徐增寿为首的燕王派,突然跳了出来,纠集起一部分官员为高巍喊冤求情。

言辞凿凿,大声疾呼:高巍一颗红心向朝廷,绝无投靠燕王之意。这是冤假错案,必须平反。

“皇帝此举,怎不令亲者痛仇者快?”

监察御史康郁成了出头的椽子。严格算来,康郁并不是纯粹的燕王派,只对建文帝采取的削藩手段表示过不赞同,还曾直言,请皇帝顾念亲亲之情,恢复周王岷王等藩王的封地,为湘王修墓,以劝说燕王罢兵。

建文帝没有采纳他的建议,更不会听取他为高巍求情的言论。

为高巍求情的人越多,越是落实了他细作的身份。

建文帝打定主意,必须坚持一回,谁劝也不听!

此举传到北平,同样拒不投降的的安陆侯吴杰和前河北都指挥使张伦都产生了动摇。

高巍的遭遇给他们敲响了一记警钟,回到南京,当真可行吗?皇帝能怀疑高巍,难保不会疑心他们。

燕王又适时的放出郭英被除官归乡的消息,吴杰和张伦的决心顷刻间土崩瓦解。郭英都是这个待遇,同样是败军之将的自己会有好下场?

张伦还想矜持一下,吴杰却一咬牙一跺脚,跳槽!

燕王大喜,亲自把吴杰从关押的地方请出来,沐浴更衣,好酒好菜的招待,共同缅怀太祖高皇帝时期的美好岁月,试图拉近彼此的关系。

吴杰脸色有些发白,那段岁月算得上美好吗?多少人前脚上朝后脚奔赴刑场,为了保住项上人头,他做了多少努力?

端起酒杯一仰头,既然已经决定跟燕王造反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既然燕王说那是美好岁月,那就是美好岁月。

喝酒!

喝醉了,不美好也美好了。

几壶酒下肚,燕王微醺,吴杰已经醉倒。

郑和来报,张伦也松口了。

燕王摆摆手,“让世子和郡王招待张指挥。”

“是。”

看着被宦官和宫人搀扶下去的吴杰,燕王捏了捏额头,大和尚的计策果真高明,放走一个没什么用处的高巍,足以让建文那黄口小儿再失人心,自毁江山。拿下山东,即使不能马上攻下南京,划南北而治,守住河北等地却绝无问题。

“来人。”

“奴婢在。”

“请道衍大师到西暖阁。”

“是。”

建文二年五月辛未,北平城外,燕军完成集结。

十余万大军列队,铠甲和兵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战马打着响鼻,略显焦躁的跺着前蹄。

此次出兵,意义非同寻常,众将不敢有一丝马虎。

为了攻城,大军携带了不少的火炮,由道衍和尚主持的地下兵工厂已搬到了地上,在匠户们的共同努力之下,虎蹲炮被不断改良,还造出了虎威,夺门将军等新炮。

曾在白沟河之战中使用的火箭也被装备军中。张玉请示燕王,火箭与火铳单独成队,归入火器营中,由燕王亲自指挥。

见识过一次火器营的操演,孟清和不得不为古人的智慧和明初军队的彪悍折服。

如果不是现在的火器不够给力,时常有炸膛的危险,很难保证朱棣不会弄出一支领先世界的“现代化部队”。

饶是如此,明初的火器水平也是傲视全球,无出其左右者。

出征前,依照惯例,燕王发表了一场激动人心的演说。

众将士举刀高呼三声,燕王大手一挥,城头响起战鼓号角之声,大军出发。

沈瑄仍为前锋,孟清和不再押运粮草,而是负责哨骑,随时把前方探路的情况向沈瑄报告。

哨骑多由皮袍皮帽的蒙古骑兵组成,燕山后卫的蒙古骑兵有一半来自内迁的草原部落。这些壮汉加入造反队伍的目的同朵颜三卫一样,为了牛羊,为了草场。

哪怕招揽蒙古部落的主意是自己出的,看到越来越多的蒙古壮汉,孟清和也不免苦思,打到改朝换代,燕王又要打出多少白条?

草场可以赖账,牛羊怎么办?难不成再到别人的地盘去抢?以永乐帝的行事风格来看,不是不可能。想想未来可能被抢劫的对象,孟清和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泪,遇上永乐这样的皇帝,认倒霉吧。

燕军浩浩荡荡向山东进发时,德州的李景隆很快得到了消息,立即升帐,下令召集军队。

在众人以为他终于要英勇一回,率军抵抗时,他却抄起帅印,跨上战马,带着集结完毕的军队出城向南奔去。

敌人从北来,主帅却向南飞奔?

一头雾水的南军面面相觑,随即恍然大悟,跑路!

主帅都跑了,他们留下等死吗?

众将士立刻撒丫子随着李景隆一起飞奔,没人顾得上城中的粮食军械,此时此刻,跑路要紧。

应该感谢李景隆,至少这次他没自己跑,而是带着大家一起奔,算得上厚道。

燕军前哨抵达时,德州已经不剩一兵一卒,彻底成为了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第八十章 收拢人心

不设防的德州,像一个好客的主人,准备好美酒,张开热情的怀抱,欢迎着客人的到来。

这比喻有点俗,但在孟清和看来,实在没有更好的词句能形容眼前的情形。

城门大开,城内守军不见踪影,城头上只留下空荡荡的防守工事。城内百姓紧闭门户,连乞丐都不见踪影。

衙门里能跑的都跑了,只剩家在本地的胥吏,战战兢兢的守着空荡荡的班房。

燕军前哨抵达时,城中巡检司是唯一“人员齐备”的部门,其余如知州、同知、判官等全都卷起包袱,跟在李景隆身后一起跑没影了。

德州不只没了守军,连政府部门都停摆了。

听完哨骑回报,孟清和不禁挑高了眉毛。

白沟河一战之后,撤到德州的南军至少也有十几万人,一个不剩全都跑了?

李景隆弃城逃跑不奇怪,他手下的将领跟着跑也不稀奇,竟连德州的官员都无心守城?意思也总要意思一下吧,文人的风骨呢?

“真的连个判官都没有?”

“回同知,的确没有。”

前锋哨骑也十分纳闷,做了这么多年斥候,今日所见绝对是头一回。十几万大军连象征性的抵抗一下都没有,这也配称是汉子?

“我知道了。”

孟清和示意哨骑继续打探,即便可能性极低,也要防备城中设有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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