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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130)+番外



这是文雅的说法,实际上,双方正在扯嗓子对骂。

朱棣眉头皱了起来,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孟清和眼珠子一转,谁有这个胆子?

济南城下,纪纲举着火把,一边骂一边注意身后的动静,听到马蹄声,立刻精神百倍,“弟兄们,成败在此一举,继续!”

顿时,双方的骂战进一步升级。

守军胆子再大,也只能问候燕军的祖宗十八代,打死不敢沾上朱棣一星半点。问候燕王的祖宗就是问候皇帝的祖宗,哪个不要命了才敢这么干。

纪纲则不然,他完全没有这个顾忌。铁铉的所有亲属全被他问候了一遍,铁铉本人更是未能幸免。

同样是读书人出身,纪纲自然知道读书人最在乎些什么。在他口中,铁铉三岁踹寡妇门,五岁挖绝户坟,八岁写淫词艳曲,十岁和风化场所的工作人员结下了超友谊关系。考试作弊,贪污受贿,更是不胜枚举。

纪小旗骂得酣畅淋漓,城头的守军一片愕然,跟着纪纲的燕军兵卒也瞬间呆滞。

莫非是亲眼所见?不然,怎能将铁方伯六岁偷看隔壁小媳妇洗澡的过程形容得如此详细,如此活灵活现?

纪小旗骂得太过投入,没留意是谁塞给他一只喇叭,对着喇叭,声音顿时放大数倍。

铁铉早年的英勇事迹也被放大数倍,清清楚楚的传进了众人的耳朵,一点不打折扣。

递完喇叭,孟清和任务完成,退后一步,不愧是未来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颠倒黑白罗织罪名的能力,普通人拍马也赶不上。

自叹弗如啊。

上官被骂得狗血淋头,城头的裨将自然不能坐视,立刻带头驳斥。

挣扎和驳斥都是徒劳的。

前读书人,未来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口才非一般人可比。有了喇叭,声音更是稳稳压过对手。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胜负毫无悬念,纪纲大比分获胜,守军扯破了嗓子也是惨败收场。

虽然手段不入流,到底是出了一口恶气。

纪纲跪在燕王马下,哑着嗓子,捶着胸口,抱着马腿,发誓为燕王肝脑涂地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卑下不才,愿为王爷赴汤蹈火。”

朱棣的心情不错,甩了一下马鞭,让纪纲起来。

第一眼,他就看出纪纲是个小人。但小人有小人的用处,有些事只有小人能做,也只有小人能够做好。

用得好了,不过当养着一条狗。给几块肉骨头,随时能放出去咬人。如果哪天这条狗不听话,一刀杀了也没什么可惜。

回营后,纪纲越级被擢升为百户,仍在陈晖麾下听命。同袍看纪纲的眼神变得很不一样,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个子竟然有这份本领。

陈晖对纪纲这样的人并不感冒,便是得了王爷的夸赞,也不过是个谄媚佞幸之辈。常年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便是武将,看人也是极准。

对此,纪纲一点也不在乎。他的目标远不是一个百户能够满足。哪怕手段用尽,哪怕被万人唾骂,全都无所谓。胜者王侯败者寇,转投燕军为的就是出人头地,他渴望权利,他要站得更高!

燕王出了一口恶气,铁铉却喷出了一口老血。

纪纲的确抓准了他的脉门,对读书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名声更重要?

众口铄金,一夜之间,济南城内竟也流传开了铁方伯早年的各种“趣事”。这样没有根据的流言荒谬至极,却无从解释,越解释越黑。

若有哪个好事的言官闲着没事参上一本,铁铉百口莫辩,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依靠坚强的意志,铁方伯顶住了流言,始终没有倒下。

燕军又在济南城下耗费了半个月时间,始终寸功未尽。铁铉和盛庸趁机派出小股士兵不断袭扰,五次里总有一次能得手,让燕军防不胜防。

不能继续打下去了。

燕王决定退兵,道衍及时送上了梯子,言“大军疲惫,请王爷暂还北平以图后举。”

这封信来得太及时了,燕王马上召集众将,宣布回师北平的决定。

将领们同时抱拳,道:“王爷英明!”

没有谁突然脑袋发抽,在这时唱反调。济南打不下来只是暂时的,保存实力卷土重来,必下此城!

燕军陆续开始拔营,十几万大军的行动自然瞒不过城内的守军。

“燕逆要退兵了!”

铁铉同盛庸合计,在燕军退兵的途中进行追击,无法一举歼灭,也不能让敌人撤退得太过顺利。

见铁铉咬牙,一副仇深似海的样子,盛庸表示理解,任谁被泼了一身的脏水都没法淡定以对。

“方伯,燕逆小人伎俩不必在意。本官和同侪深信方伯是身正的君子。”

铁铉感动了,“将军……”

盛庸:“再说了,六岁毛都没长齐,偷看小媳妇洗澡算个X!”

铁铉:“……”

“方伯怎么又吐血了?燕逆当真可恶!”

铁铉:“……”

八月中旬,燕军撤围济南,经德州回师北平。

铁铉和盛庸派兵追击,击败燕军的殿后部队,趁势进攻德州,却没能成功。城内的燕军打退了盛庸的两次进攻,在德州百姓的帮助下,将朝廷军队拦在了城外。盛庸兵力不足,强攻不下,只能撤退。

自此,德州彻底落入了燕王手中。

历史上,盛庸本该在燕军撤退时收复德州,不想孟清和横插一脚,燕王趁机收拢民心,又有安陆侯吴杰把守,凭借盛庸手头的兵力,收复德州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即便如此,守住济南,迫使燕王撤兵也是大功一件。

南京的建文帝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第一反应不是下令嘉奖,而是再三确认战报的真实性。

朱允炆实在是被李景隆坑怕了,被耍过一次,坚决不能被耍第二次。

好在铁铉和盛庸都不是李景隆,战报和奏疏上写得清楚明白,实事求是。在德州一事上也未做任何的隐瞒,建文帝安心之余又不免皱眉,太实诚了些。

燕王收拢民心很成功,需要战报上写一次,奏疏上再强调?当真是给人添堵。

转念一想,实诚点总比偷奸耍滑要好。

封赏的旨意很快拟定,盛庸被封为历城侯,麾下军官也各有赏赐。铁铉的封赏却迟迟未下。建文帝本欲擢铁铉为兵部尚书,圣旨拟好,章都盖了,未等发下,兵科和户科学给事中突然上疏弹劾铁铉有生活作风问题,并有贪污嫌疑。

言官的职责就是讽谏上谕,纠察百官。

弹劾某个官员,有切实证据更好,没有证据也问题不大。“据说”二字本就是为捕风捉影准备的。

“臣闻,铁铉早年行为不端,祸害乡里,其言行令人发指……”

近期,朝中御史正掀起弹劾李景隆风潮。黄子澄虽是白身,仍频繁被建文帝召见,面圣时直接跪倒在地,大哭道:“李景隆有二心,不杀了他,无以谢宗社,对不起战死的将士!”

御史练子宁多次上疏,请求皇帝下旨收回曹国公的爵位,立斩不赦。

杀还是不杀?建文帝很是犹豫。

以李景隆在战场上的表现,足够死上一百次。可他到底是自己的表亲,前任曹国公还是太祖高皇帝义子。杀了他,有违建文帝一贯的仁厚形象。况且,下旨将他从战场上召回,就是为了掩盖主帅临阵脱逃的丑闻,如今山东的战场刚有点起色,适合翻旧账吗?

最终,建文帝驳回了御史的上疏,也没理会黄子澄的痛哭。他甚至怀疑,黄子澄如此迫切想要李景隆的命,是否是为了脱罪?毕竟,当初举荐李景隆的是他,帮助隐瞒战报的也是他。

想到这里,建文帝落在黄子澄身上的目光变得有几分不善。因为黄子澄花言巧语为李景隆开脱,他才会大肆封赏一个败军之将!太子太师,去他的太子太师!

建文帝怒火飙升,黄子澄顿时不敢再哭了,齐泰上前劝了几句,黄子澄才没被当场发落。之后被皇帝召见,再不敢提砍了李景隆脑袋一事。

黄子澄不提,不代表朝中会安静。

言官都是猛人,人生格言就是咬定青山不送口,越挫越勇。

建文帝驳回了练子宁的上疏,弹劾李景隆的奏疏立刻如雪花般飞入通政使司,不只建文帝头疼,通政使司上下也眼前发黑。凡事扯上言官,基本没法善了。

李景隆知道自己遇上麻烦了,天大的麻烦。干脆躲在国公府里不出来,学习高巍闭门思过。

思过期间访客寥寥,大家都认为曹国公要倒霉,自然不会主动上门。

左都督徐增寿是个例外,隔三差五的带着好酒来找李景隆。喝醉之后,李景隆拉着徐增寿的手,眼泪横流,“患难见真情,某如今才得体会!”

徐增寿笑了两声,执起酒壶,又给李景隆倒了一杯,“说这些做什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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