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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193)+番外



“可这……”马常看着孟清和手中的木匣,仍是难以释怀。

“马百户不必放在心上,我自会同沈侯问明原委。”

孟清和不是随意说说,他的确相信马常。

把匣子里的东西取走,再当面送给他?

没人会这么傻。

这个匣子应该本就是空的。沈瑄为何送给他一个空匣子,仔细一想,不难猜。

隔墙有耳,亲兵纵然可信,但如此重要的信件,只以三名亲兵护送,仍显得儿戏。即使孟清和认为信上的内容没有出格之处,落在有心人手里大小都是个把柄。

“是提醒我做事不够谨慎?”

又一次打开匣子,无意间按了木匣内部凸起的一块,咔哒一声轻响,匣底松动,木片下竟还有夹层。

夹层之下,依旧是空的。

孟清和这次是真傻眼了。

这又是打的什么机锋?他是不是该亲自去北平一趟?

带着满腔疑惑,孟清和抵达了大宁城。

临近三月,大宁仍是雪花漫天。

离开北地近一载,孟清和几乎忘记了北方的冬天有多冷。

大雪纷飞中,旗帜烈烈作响。

大宁都指挥佥事张贵领都指挥使司上下在城外迎接。

宁王官属已随朱权父子进京,大宁未设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政刑事务皆由都指挥使司代行。

大宁设立之初,成立卫所体系同临近的蓟州、辽东类似,多以军管。

宁王封国之后,官属接管城内政务,至今上登基,城内三司仍只有一司。大宁都指挥使为宁王嫡系,投靠燕王,在靖难中功劳不显,位置终究坐不稳。都指挥同知和都指挥佥事中,只有张贵最得今上赏识,据言同世子妃还有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在都指挥使司中握有实权。别说是同级的佥事,便是两位同知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队伍停下,朱高燧未下马,孟清和却不能不下车。

按理,他是朝廷的二品都督佥事,天子亲命的大宁镇守,不必对张贵等人如此客气。但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一个没多少根基的草根伯爵,都督佥事,初来乍到,还是该放低姿态,拜拜码头才好。

“臣拜见三皇子。”张佥事对朱高燧满脸的恭敬,行礼一丝不苟。转向孟清和,表情却没那么客气,“兴宁伯,久仰。”

本应下拜,却行了平礼。

孟清和笑着点头,没计较张贵状似无礼的举动。

见状,张贵脸上带笑,眼中闪过一抹轻蔑。

一等伯,二品的都督佥事又如何?没有有力的宗族,也没有能帮扶的妻族,离开京师,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照样摆不起威风。

不能怪张贵这个态度。

如果没有孟清和,这个大宁镇守极有可能落在他的头上。

别看他目前只是都指挥佥事,但有宫中的关系,加上守卫大宁的功劳,升任都指挥使不是问题,封爵也不在话下。

说白了,宁王不可能归藩,大宁镇守就是个土皇帝。

天子要迁都,至少要压下朝中的反对之声,还要营造宫殿,重建城防,方方面面,至少需要几年的功夫。

张贵心心念念想成为大宁镇守,不料却被孟清和截胡,他能对孟清和有好脸色才怪。

孟清和不在乎张贵的态度,不代表张佥事能顺利过关。

没等张贵再开口,朱高燧的鞭子突然毫无预兆的朝他抽了过来。

应该是被老爹抽多了,除了不喜动的朱高炽,朱高煦和朱高燧几乎鞭子不离手,这也成了朝臣攻讦的把柄,更能衬托出世子的仁厚。

一天到晚鞭子不离手,就算没动粗,也是十分影响市容,简直是暴君的写照!

朱棣不乐意了,这是借着儿子骂老子?还是借着孙子骂爷爷?

要知道,洪武帝可是亲自用鞭子抽死过人的!

拿着鞭子就是暴君?

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不说清楚,直接请去诏狱喝茶聊天,顺便谈谈人生理想为官哲学。

几次之后,再没人敢拿朱高煦和朱高燧手中的鞭子说事,兄弟俩干脆来个奉旨跋扈。在京城里,两人多少把握着分寸,不惹到头上,不会随便找人麻烦。出了京,就再没那么好说话了。

兴宁伯和朱高燧有交情,已被划入了“兄弟”行列。张贵算个什么东西,敢当面给他脸色瞧?

朱高燧面色阴沉,鞭子直接挥了过去。

白长一对招子,没眼色用来喘气?那还不如不长!

不晓得低头只会看天,自己找抽!

啪!

一声鞭响,张贵脸上瞬间出现一道血痕。

众人愕然,谁都没有想到,朱高燧会突然动手。

京城传言,世子仁厚,二皇子和三皇子跋扈暴戾,如今来看,所言非虚。

众人表情落入眼底,朱高燧冷笑一声,父皇之所以让他与兴宁伯一起来大宁,为的是给朵颜三卫一个震慑。不想那些蒙古人还没怎么样,这些人倒蹦跶起来。如果不给他们一个教训,怕是会认不清东南西北!

朱高燧骑在马上,一鞭接着一鞭,丝毫没有停手的迹象。

张贵想躲,四周却围着皇子护卫,轻易动不得。

敢反抗?当场砍了他也没处伸冤。

响鞭声破开北风,一下下落在张贵的身上,却更像是抽在众人的心头。

三皇子明显在为兴宁伯出头。

有同张贵交情莫逆的,抱拳向孟清和赔罪,希望孟清和能帮忙说一说情。张贵好歹是大宁都指挥佥事,朝廷命官,被如此对待,着实是里子面子全都丢了个干净。

“这位如何称呼?”

“下官都指挥司佥事许成。”

“许佥事大可放心,”孟清和笑了笑,十分平易近人,“三皇子只是给张佥事提个醒。且三皇子一向赏罚分明,行事有分寸,军中上下都知晓。”

提个醒?行事有分寸?

许成瞳孔微缩,兴宁伯孟清和,后军都督佥事,远比他想象中的更难对付。

转头看向已被朱高燧护卫按住的张贵,许成垂首,不再多言。他提醒过张贵,无奈对方不听劝说。长期以来的顺风顺水,让张贵几乎忘记了军中上下尊卑。

加上从南京来的那个人……许成心思微沉,那人言,兴宁伯为佞臣,得天子几分看重,便肆意张扬,得罪了满朝文臣。此来大宁,多少也是为了避祸。有三皇子同行,也是因其空有纸上谈兵之能,真本事却没多少。等皇太子议立,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来人是张贵好友,言辞间多对孟清和不屑一顾。

许成觉得不妥,劝说几次,张贵仍执迷不悟,认为是孟清和抢了本该属于他的职位,才上演了今天这一幕。

如今看来,张贵定然是中了别人的计策。下马威不成,又得罪了三皇子,官位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许成甚至怀疑,是不是孟清和使的圈套,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真是孟清和,他不会这么平静,至少要表现出不满或是愤怒,才能更加坐实张贵慢待上官的罪名。

终于,朱高燧手中的鞭子停下了,张贵仍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这顿鞭子是给张佥事提个醒,认清自己的身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一定要记清楚。”朱高燧冷哼,“否则出了事,别说你是世子妃的亲戚,连世子也保不住你!”

张贵脸色煞白,鞭痕愈发血红,更显得面目狰狞。

孟清和没心思唱红脸,唱了也没用。

动鞭子的是朱高燧,被记恨的绝对是自己。

怀疑的看看朱高燧,莫非早知道这一点,才动起手来毫无压力?

摇摇头,怎么说朱高燧也是帮了他,把做了好人好事的青少年想得如此厚黑,当真不应该。

一场下马威,奠定了孟清和入主大宁的基调。

目睹城外一幕的官员私下相告,别惹兴宁伯,也别存任何侥幸心理。兴宁伯本人如何暂且不论,三皇子绝世是心狠手辣不好惹的主。

三皇子身后还有今上。

张贵好歹也是个正三品武官,说打就打,说抽鞭子就抽鞭子,打完抽完,连象征性的安慰都没有一句,是决意要将张贵踩进尘埃。

这么做,难保没有天子的授意。

想想张贵的背景,再想想之前朝臣议立皇太子却被天子否决,众人心里都打起了鼓。

兴宁伯得敬着,三皇子要供着。

至于张贵,从今时开始,还是远着点好。

大宁的消息传回京师,朱棣冷笑三声,当着朝臣的面,训斥世子智识不广,德业未进,不谙实务,无高皇帝之风。

朱高炽先是面红耳赤,随即脸色煞白,强撑着,却也是摇摇欲坠。

自朱高煦和朱高燧离京,朝中又掀起立皇太子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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