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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274)+番外



比起解缙,道衍还兼任皇帝智囊。永乐帝遇到解不开的难题,总是会询问道衍一二。包括派遣船队下西洋,对安南的冷处理,背后都有道衍的影子。

在召见过安南使臣之后,永乐帝又一次把道衍请大了西暖阁问策。

道衍恢复了俗家姓名,身着官袍,头戴官帽,却始终顶着颗锃光瓦亮的秃头。

永乐帝说了几次,道衍依旧故我。

见无论怎么说都没用,朱棣也撒手不管了。

大和尚已近古稀之年,只要别突发奇想,跑到哪个深古刹避世苦修,想怎么样,由他去吧。

西暖阁内,数个冰盆摆在墙边,盆边立着制造精美的木扇,随着内官摇动木扇后的手柄,扇叶转动,凉风徐徐,趋走了室内的燥热。

木扇由大宁杂造局进献,数量有限。能享受到凉风待遇的除了皇帝本人,只有皇后和成国公朱能。皇帝的两个舅子和亲儿子府上都没有。在孟清和扩大生产,再送成品进京之前,皇帝的舅子和儿子只能拖家带口到皇宫蹭凉。

朱高炽和徐增寿暂且不论,倒是魏国公三番两次进宫,令朝中传言,皇帝即将对大舅子加以重用,很有可能派他到北边镇守。

听到流言,早年间领教过魏国公武力值的北边邻居们全都绷紧了皮。

有一尊杀神在北京就够渗人的,又要来一个?朱老四想干什么,还能不能愉快的做邻居了?

西暖阁内,临到时辰,转动木扇的宦官擦擦汗,和贴着墙角的同事换班。

转动手柄需要人力,人总会累,为保证不断档,皇帝皇后身边伺候的宦官临时增加数个名额,都是身强体健,尤擅臂力者。

没人觉得做个人力发电机是苦差事,相反,能在天子和皇后跟前露脸,寻常求也求不来。

有幸被点名的宦官们成日里念着,秋凉时节别那么快到来,最好再热上十天半个月。在皇帝身边伺候,得的好处不论,在内廷的地位都是火箭一般飞升。

往日里,遇见个听事都得点头哈腰,近些时日,十二监里的少监,见着给皇帝摇扇叶的,都要给个笑脸。

里子面子全都有了,谁还乐意回到之前的日子?

得知木扇是由大宁镇守献上之后,因此得益的宦官们对兴宁伯的好感度瞬间飙升。

文官们啪啪在孟清和头上盖“佞臣”的大戳,宦官们却坚持认为,兴宁伯是个值得结交的好人。

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

孟清和不过是想刷一刷皇帝的好感度,顺便带动一下京城的流行风潮,赚点外快,当然,能将产品远销海外更好,却万万没有想到,刷大boss的同时,还顺带提升了一群npc的好感度。

有句老话,朝中有人好办事。

孟清和头一扬,眉毛一挑,朝中有人算什么,咱宫里有人,更好办事!

他和文官不对付已成定局,指着鼻子骂他佞幸不是稀奇事。名声已经这样了,和宦官做好朋友,完全没有压力。必须注意的是,提前同皇帝报备一下。

好在他同锦衣卫的关系好算得上不错,即使有人在皇帝跟前告状,也成不了大气候。

不过这样一来,脑门上的大戳定然又要加盖。

宦官之友的旁边,还要加上锦衣卫帮凶五个大字。

顶着这样的大戳,不用旁人指出,孟清和自己都认为“佞臣”两个字很是贴切。

谁让古人和史官就是如此定义?

加上毁誉参半的和尚师父,动不动就以朋友之名占他便宜的皇子,孟清和确信,自己将在奸佞的康庄大道上不断向前,大踏步迈进。

对于孟清和的处境,道衍只是捻着佛珠,偶尔提点两句。他相信自己看徒弟的眼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图名声。

佞臣如何?他一样被读书人唾骂,被亲人不理解。在唾骂声中,他实现了毕生的理想,大明也有了一位明主。

认定了前方的路,就不必瞻前顾后,只需坚定的走下去。

道衍相信,孟清和行事或为人诟病,本性却是纯良,所行之事,多是为国为民。这一点,天子也知晓,否则,孟十二郎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朱棣召道衍至西暖阁,仍为安南一事。

“胡氏欲迎陈氏回国,归还所占土地,大师认为其意如何?”

“臣斗胆,陛下之意又是如何?”

朱棣没说话,道衍干脆闭目养神,年纪大了,精力再不比从前。

换成别人,敢在永乐帝跟前这么做,早被大汉将军拖下去棍棒伺候了。

良久,朱棣开口道;“大师知朕意?”

道衍睁开眼,道:“胡氏之心昭然若揭,陛下定已心如明镜。震慑安南,取回边境之土,亦或一劳永逸,不过在陛下一念之间。”

朱棣朗声一笑,“大师果然知朕。”

“臣不敢。”

“依大师之见,朕欲一劳永逸,该当如何?”

“臣以为,当依胡氏之意,送陈氏归国。”

朱棣看着道衍,道衍垂下眼,又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样子。

君臣相处十余年,朱棣想什么,道衍可以猜出来。道衍给朱棣出的主意,不用深思,朱棣也能明白、送陈天平归国?

朱棣敲着御案,虎目微眯,旋即豁然。

是该送陈氏归国。

不给胡氏下手的机会,何能一劳永逸?

永乐帝三年九月,大明天子召见安南使臣,后遣行人聂聪等赍敕谕安南胡氏,言朕君临万邦,推心待人,,无间远迩。

一番铺陈之后,引出正题。

然尔习于变诈,夺先国主之位,复狡以封。今复遣人谕尔,尔果诚心悔过,则迎还陈氏,以君事之。退还禄州等处,猛慢等寨,尽革前非,朕当恕尔大谬,建以大郡,传之子孙。朕之斯言上通于天伫,俟来章以颁显命。

简言之,就是对胡氏国王说,朕为大明天子,君临万邦,待人推心置腹。你之前篡夺王位,骗得册封的事,朕都已知晓。如今事发,顽抗到底是没有用的,痛改前非才是正途。

如果真心悔过,当迎陈天平回国,让出王位,退还侵占的土地,发誓不再骚扰明朝边境。

朕高兴了,可以封你个爵位,让新王从安南划出个大郡,世袭子孙。

如若敢阳奉阴违,下场如何,自己掂量。

敕谕发出,安南使臣阮景真等请同聂聪等一起归国,朱棣当即批准。

请陈氏归国是阮景真主张,若要胡氏乖乖照办,阮景真等人自然不能留在大明。

在安南使团离开时,朱棣没有发下任何赏赐,连路费都没给。

一向财大气粗,和吝啬不沾边的大明,做出这番举动,无疑是再次警告安南,不照大明的意思办,后果会很严重。

阮景真等人长吁短叹的启程,留在南京的占城人却是拊掌相庆。

不用担心了,明朝一定会收拾安南,时间只在早晚。

聂聪和安南使臣离开时,已进入十月。

金秋之月,五谷丰登之时。

各地藩王陆续遣人进京朝拜,自洪武年定下的规矩,每年春耕秋收,藩王都要遣人进京,进献禾麦。

大宁麦收之后,军屯和商屯都在抓紧补种荞麦。陇上田间又是一番忙碌景象。

孟清和打马出城,同负责屯田的两名指挥佥事一起巡视军屯,远远见到赶着马队,扛着皮货和药材的女真人,侧首问道:“秋市将开,城西可都安排好了?”

“伯爷尽管放心,店铺摊位,都按照去年的例子,当春就发了牌子。来过的,直接就能找到地方,有新来的,也有经历在西门处登录,不会出了岔子。”

孟清和点头,见女真人在城门处停下,又道,“朝廷派下来的税官,一定要礼遇。归入户部的钱粮,如实报到税课司。上交天子的,另外备录,誊抄两份,不必令人知晓。”

“是。”

“还有,”孟清和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弯了一下,“两日后,顺天府税课司副使会到大宁,一份誊本交给他即可。”

“卑职斗胆,可是定国公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孟清和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道,“天子早有意迁都北京,北京行部上奏,欲将设在北京的行太仆寺迁到大宁。大宁今后是个什么局面,都司上下是个什么前程,单看个人造化了。”

虽说是个人造化,也要有人提点才行。

刘佥事抱拳,“卑职谢伯爷。”

孟清和笑笑,“不必谢我,回去给大家都带个信就成。”

“是。”

此时,停靠在爪哇岛的郑和船队,也终于有了收获。

派到岛上打探的人回报说,已经联络上岛中的前宋遗民,并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岛上的一些具体情况。之前船队遇袭,并非个例,但凡是停靠在岸上港口的船队,多少都要遇上过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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