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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302)+番外



这些人“出家”的理由,朱棣心里门清。

僧人不用交税,不需服劳役,有了度牒,官府也不得追究。

剔个光头就想逃税逃劳役?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就算是皇帝,每天也要辛勤工作,完成分内职责。不勤劳工作艰苦奋斗,只想每日安逸的睡醒吃吃饱睡,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朱棣冷笑,“此次涉案之人,年三十以下者发辽东甘肃,不许转调顺天大宁!三十以上四十以下者,发云南广西种田。年四十以上者发还原籍,告知乡里!朕遵承太祖旧制,从不敢轻忽,却有下人犯禁若此,眼中可还有朝廷法度?如此纵肆之徒,遇赦不宥!”

礼部尚书白着脸离开,兵部左侍郎奉令籍录兵册。

想逃税?想逃劳役?永乐帝会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发完了火气,永乐帝坐在西暖阁内,没来由得疲惫。

国境不平,各地天灾,本已让他劳心劳力,又有如此小民行诡诈之事,换做四年前,绝不是充军发配了事。

奏疏看完,翻开锦衣卫递上的条子,火气瞬间又起。

“有代王府官属告代王桂不受正言,鞭笞以礼谏之者。”

“驸马都尉胡观结党,私下非议天子之策。”

“宁王世子对朝廷有怨望,蓄异志,与胡观过从甚密。”

“征讨安南大军参军李俊秘奏,安南逆贼所用火铳为我朝所造,上刻有洪武二十九年,金陵军器局字样。”

越看,朱棣火气越大。

怒到极致,侍立在侧的侯显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如果被锦衣卫举报的人在当场,朱棣恐怕会当场拔—刀杀人。

“侯显。”

“奴婢在。”

侯显躬身应诺,腰比平时压得更低,瞄都不敢瞄朱棣一眼、“赐宁王世子绢五匹,良马一匹,彩币十表。你去宁王府,传朕口谕,天气不好,出入当多加小心。”

“奴婢遵旨。”

侯显躬身退出殿外,点了两名内官跟随,出宫前往宁王府。

按理,临近宫门关闭,不该此时间出宫。可天子的命令下了,容不得拖延。想想天子说话时的表情,侯显颈后又冒出了冷汗,脚步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今夜的雪,怕是停不了了。

侯显离开后,杨铎被宣召觐见。一同前来的,还有自广西归来的朱能亲卫。

亲卫身上带着孟清和执笔,朱能用印的奏疏。抵达京城后,没有前往通政使司,直接寻到北镇抚司衙门,将事情告知道杨铎。

孟清和所行之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就是违背皇帝仁德之意,会背负上欺君之罪。反过来,经凭祥收购的木料,转手即可获利数倍。运送到江浙船厂造船,或沿海路馈往北京以充造宫殿之用,都可算作功劳。

冬日严寒,渐临正月,天子以方春伐木有碍农时,命工部核实发劳役壮丁,凡户内丁少及为军屯贴户,悉罢归。待来年春耕之后再行劳役。并给归乡之人路费,许其以钱钞抵部分粮税。

百姓交口称赞天子仁德,户部再次急得上火。

如果不是理智尚存,户部上下定会抱住永乐帝的大腿哭天抹泪,陛下,国库里不缺钱,缺粮啊!您这么会想出这个“好”主意啊!

可惜君无戏言,夏尚书有胆子抱住朱棣大腿抹眼泪,朱棣也不会收回成命。

孟清和远在广西,绝不可能料事如神,摸准朝廷缺粮的命脉。可鸿运当头,运气来了,完全是挡也挡不住。

奏疏上的木料和金银数额给了永乐帝惊喜,附在后边的安南军粮更让朱棣喜上加喜。

“朕问你,其上所奏全部属实?”

朱能派遣的亲卫立刻答道:“回陛下,无论木材还是军粮均为实情。卑下回京时,仍有木料和粮食陆续送到,更有盐井为边民寻得。兴宁伯有言奏请陛下,可否许以安南之盐换取暹罗,老挝及占城诸番邦之粮,并以大军收缴黎贼所获换取军粮。”

“此事,成国公可知晓?”

“回陛下,成国公亦知此事。然未达天听,不敢擅自做主。”

“为何不将此事一同上疏奏请?”

亲卫也是一脸的疑惑,“卑下亦不知晓。”

朱棣坐在案后,面前摊着孟清和与朱能联名的奏疏,陷入了沉思。

不明书,当有其理由。

安南盐井,战时缴获,同邻邦换粮……

瞬间,一个念头从朱棣脑中闪过。

永乐帝笑了。

不写成奏疏,便不需交付廷议,更不必经户部。换取的粮食数目自然不必与人知晓。然大军中有锦衣卫,且有成国公参与此事,必定不会瞒着宫内。如此,所得钱粮可充大军,可充内库,就是让地方和户部不得插手。

朝廷和地方官员的做派,朱棣一清二楚,成国公定也知晓。所以,才会联名上疏。想必对兴宁伯私下里的算盘也是心中有数。

人无完人,朱棣是马上皇帝,自然晓得将士用命,远征在外,光是口头嘉奖不足以彰显其功。

粗俗点说,不管武将还是兵卒,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拼死一场必须给点实际的好处。

朝廷奖赏,要待班师回朝。攻伐之时,便有朝廷严令,也难免有犯禁之人。

“与其过后严惩,不若先定以规则。”

朱棣疑虑全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不辜负朕一直护着,是个好的。

奏疏上的木料,朝廷有份。得来的安南军粮,也可解户部的燃眉之急。只是发现的盐井和同暹罗占城等番邦的交易,朝廷就不好再插手。顶着上国的名头,毕竟不太好同邻邦小国口沫横飞,讨价还价。换做将领或是代为行事的商人,就完全没了这个顾虑。

说不得,过了今春,内库又要扩建。

除了顺天府,遇上地动水患的应天州府,也可免了一年的冬粮夏税。

“杨铎。”

“臣在。”

“你带朕手谕,去一趟广西。”

朱棣亲自磨墨,当面写下两道手谕,令掌管宝印的内官前来,盖上皇帝印玺。

两道手谕,一道是给孟清和的密令,另一道,则是给沈瑄的旨意。

“一路之上,过郡县不需通报。”

“臣遵旨。”

杨铎郑重捧起两张明黄—色的绢布,退出暖阁。

朱能的亲卫也随之退下,广西之行,还需他一同带路。

侯显自宫外回来,发现皇帝的心情已然好转。询问替他侍立殿内的内官,知是锦衣卫指挥使来过,还带着成国公的亲卫,点了点头,示意内官不必再说。

“咱家知道了,这事,旁人问你,记得不要多嘴。”

“是。”

内官面上闪过一丝迟疑,侯显眼一眯,“可是有事瞒着咱家?”

“小的绝没那个胆子,只是,”内官犹豫了一下,还是凑到侯显耳边,低声说道,“是文华殿……平王妃……”

听着内官的话,侯显神情一变。待他说完,低声喝斥,“你天大的胆子!可还有瞒着咱家的?”

“回公公,再没了!”

“行了,这事你烂到肚子里,再有人找你,立刻来告诉咱家。”

“是。”

侯显摆摆手,内官迅速退到了一旁。

雨水夹着雪花落下,打在琉璃瓦上,发出声声脆响。

侯显敛下神情,恭立在暖阁门旁,听到永乐帝的召唤,才小步进了室内。

于此同时,接到天子赏赐的宁王世子朱盘烒却是脸色铁青。想到侯显带来的几句话,攥紧拳头,将内侍赶出门外,猛然一挥手臂,将桌上的茶壶茶盏全部扫落在地。

“来人,打点行装,孤明日进宫谢恩之后,马上回南昌!”

永乐四年十二月辛卯,宁王世子朱盘烒上表奏请返回藩地。

未及,驸马都尉胡观以私纳罪人,家宅及所用器具违制等罪下锦衣狱。

同月丙申,沈瑄率领的朝廷大军夜袭多邦城。

大军昼夜于河上搭桥,以火炮威慑城中。

桥成后,当夜四鼓,沈瑄遣都督佥事黄中等运火炮过江。

多邦临江一面,为开阔浅滩,虽有守军设置的竹木拒马,仍无法抵挡武刚战车和火炮的碾压。

夜色中,数声巨响,火光腾起。

加装了木楼铁板的战车结成冲阵,步卒借木板遮挡,行至城下,架起云梯。

城墙已被铁球砸出数个豁口,城内守军慌乱之下,箭矢乱发,丝毫未能拖延明军进攻的步伐。

黄中等人手持火把,嘴衔短匕,背负腰刀,争先攀上城头。

遇有守军阻拦,先投掷火把,待贼众慌乱之时,再以短匕刺杀近者,短匕脱手,拔—出腰刀,大喝一声,如猛虎突入羊群,城头瞬间响起守军濒死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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