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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354)+番外



钦天监监正和监副连夜被召入宫,可以想见,今夜,整个京城都将不眠。

定国公府内,地面刚有颤动,孟清江便被惊醒,抓起外衫,跑出客房,迎面遇上了府内护卫。孟清义只比孟清江慢了一步,虽未从军,十余年的草原生活,让他比寻常人更能预知危险。

两人都惦记着孟清和,顾不得脚下不停的晃动,直奔后堂。

孟清和是被沈瑄从厢房里抱出来的,身上裹着一条薄被,显然还有些迷糊。

沈瑄抱得自然,护卫和长随也很淡定,孟清江和孟清义却僵在了原地。即使晓得孟清和同沈瑄的关系,两人仍不知该作何反应。

直到震动停歇,冰冷的目光刺在身上,差点被国公爷外放的煞气冻僵,孟清义才咳嗽一声,表情略微正常了些。孟清江却继续僵着不动。再次证明,论心理承受能力和神经强悍程度,孟清和一家都非常人所及。

半梦半醒,孟清和在沈瑄怀里打了哈欠。

“国公爷?”

不是他神经太粗,没有风险意识。实是不小心撩拨了虎须,被国公爷正法,累得动动手指都难。勉强能睁开眼睛,已经称得上是奇迹了。

“无事。”沈瑄单臂托着孟清和的腿,让他趴在自己肩上,腾出一只手,拍拍孟清和的背,“继续睡吧。”

孟清和又打了和哈欠,或许是被拍得太舒服,知道不是睡觉的时候,还是止不住眼皮打架,只能环住沈瑄的肩颈,强撑着没再睡过去,想清醒的思考,却着实有些困难。

护卫在侧的亲卫长随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背对国公爷和孟伯爷,腰背挺直,做大义凛然状。

唯二在状况外的,也被国公爷的煞气冻住,出不了声音。

地动停后,高福和周荣分别带人查看过府内各处,向沈瑄回禀,“除有两处厢房损毁,无人伤亡。”

沈瑄点头,晃动停后,等了许久,不再有地动迹象,远处的火光也渐渐熄灭,令府内众人各司其职,抱着孟清和又回了东厢。

房门关上,周荣咧咧嘴,“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高福一向不喜多言,和周荣打了招呼,率领伯府亲卫又回了中堂。

孟清义和孟清江被长随送回客房,两人的表情都有些飘忽,不约而同被门槛绊了一下,险险摔倒在地。

东厢内,躺在榻上,孟清和反倒睡不着了。

单手撑头,看着躺在身边的沈瑄,说道:“国公爷。”

“恩?”

“我同你一起上朝。”

沈瑄睁开眼,漆黑的眸子,清晰映出了孟清和的面容,“为何?”

近些时日,孟清和一直留在国公府养病。汉王世子的授课停了,五军都督府递了条子,早朝和晚朝自然就免了。

“地动之后,天子定会求直言。”孟清和躺下,捏了捏胳膊,有些麻,大脑却更加清醒,“我有点担心。”

“担心?”

沈瑄先是惊讶,随即了然,弯了嘴角,托起孟清和的后颈,俯身,堵住了他的唇。

许久,在孟清和的耳根发热,脑袋又开始模糊时,才被放开。

“十二郎可是担心瑄?”

气—喘—匀了些,孟清和没好奇的哼了一声,扯开沈瑄中衣的领口,狠狠就是一口,磨牙!

古时天灾,往往会同帝王和大臣紧密关联。

要么天子失德,要么朝中出了奸佞,上天示警。总之,必须要给出个说法。

自班师回朝,定国公太过高调,朋友没交到一个,敌人却立了一排。尤其朝中的士大夫,几乎被打击个遍。孟清和时常会想,自己和沈瑄一起出现,到底谁拉的仇恨值更多些。

京城地动,天子定然要求直言。届时,很难保证不会有人借题发挥。只要有了出头的椽子,攻讦沈瑄的声音定会一浪高过一浪。理由现成的,杀孽太多,有伤人和,天子出面弹压?坚持真理,直接喷回去。

继续弹压?好,不在定国公身上找毛病,迁都北京的事情必须讨论一下。

孟清和上朝,不求把可能找茬的都拍回去,至少能分担一下火力。

“不是杞人忧天。”半撑起身体,看着沈瑄散开的领口,孟清和费了相当大的力气,才没再咬下去,“总之,有备无患。”

他相信,真有起刺的,成国公武阳侯等人也不会放着不管。但要和士大夫们摆事实讲道理,总是弱了一截。

听完孟清和的解释,沈瑄脸上的笑意加深,单手扣住孟清和的背,将人重重的压进了怀里。

“十二郎的心意,瑄知晓。”

温热的气息拂过发顶,孟清和动了动,却被扣得更紧。有力的心跳声回响在耳边,干脆伸出双手,环住了沈瑄的腰。

按照孟伯爷的想法,自己的人,当然要自己护着。不只护着,还要护住。谁敢起幺蛾子,直接巴掌扇过去,顺便补上两脚,让对方晓得,花儿之所以这么红,不是没理由的。

“时辰还早,再睡一会。”沈瑄放松了力气,一下下抚过孟清和的后颈。

“恩。”孟清和含糊的应了一声,“时辰到了,一定要叫醒我。”

“自然。”

修长的手指插入乌黑的发间,漆黑的眼眸似不见的深潭,眸光凝处,好似看着藏于心中的珍宝。

抓住了,攥紧了,捧住了,再不会放手。

心中惦记着上朝,孟清和并没有睡实。沈瑄起身时,也顺势睁开了双眼。

长随送来热水青盐,洗漱过后,简单用了些粥和点心,换上朝服,一同出了国公府。

一路上,遇上早起的同僚,互相见礼,基本都是沈瑄在中,他人立在两侧。孟清和是从一品武官,爵位却不高,遇上侯爵国公也得让路,先抱拳行礼。

“兴宁伯可好些了?”

徐增寿几次上国公府蹭饭,加上多次帮忙,同孟清和也算有了交情。对这位国舅爷,孟清和抱持的态度是,不一定要友情深厚,却绝不能交恶。寻常的交个朋友就是最好的相处之道。

“谢侯爷关心,下官尚好。”

寒暄两句,孟清和便闭口不言。徐增寿转向沈瑄,声音不高,只道:“上朝时,当心些。”

孟清和听得真切,不免庆幸,今天来上朝果然是对的。徐增寿不会平白无故提醒沈瑄,他定是同自己一样,预测到今日早朝不会太平。

自己完全是推测,武阳侯八成是得了确切的消息。

徐辉祖在北京练兵,魏国公府和武阳侯府在京中的势力便全部交给了徐增寿。自国朝开立便扎根京城,树大根深的魏国公府,提前知道些消息,并不奇怪。就算天子晓得了,也不会生出过多猜忌。

“多谢武阳侯。”

“你我何必见外?”徐增寿笑道,“不过,若真心感谢,叫声舅舅如何?”

沈瑄不语,半米之内,温度骤降。

孟清和很想策马走远些,到底没敢。

每次遇上武阳侯,都要提起这茬。这位果然心宽,完全不担心哪天国公爷忍无可忍,请他到演武场切磋一下。

沈瑄周身的煞气越来越明显。徐增寿终于停止了“亲情”轰炸。

距离宫门尚有百米,朝臣便需下马,整理朝服,步行前往奉天门。

门前当值的是锦衣卫。

指挥使杨铎不在,悬巡夜铜牌的是锦衣卫指挥同知纪纲。

见到孟清和,纪纲略微颔首,并未上前搭言。

孟清和不以为意,反倒觉得,一段时日不见,纪纲行事又谨慎了许多。但比起杨铎,还是多少差了些火候。

未及,宫门大开。

群臣分为文武两班,陆续进入宫门,踏上金水桥。

虽有太子少保的荣誉头衔,站位时,也要按照武官品级,孟清和跟在新城侯张辅身后,一边走,一边瞄了两眼文官队伍,重点在都察院左右都御史。这两位的神情都带着些跃跃欲试,今天的早朝,定然会相当热闹。六科给事中离得远了点,暂时观察不到。不过想也知道,千载难逢的机会,绝对少不了这些给事中。

得出结论,孟清和暗自琢磨,早朝上,一旦有人起刺,自己该如何应对。

无论如何,必须拦在沈瑄之前。说不准,能借此机会,为自己计划做的事情铺路。

打定主意,孟清和定了定神,整个人都变得沉稳起来。

群臣进入奉天殿,乐声起,四鼓过后,一夜没睡的永乐皇帝坐到了龙椅之上。

“跪!”

礼官的声音在乐后响起,孟清和随众人下拜,垂首敛眸,让人辨不出任何情绪。

如孟清和所想,永乐帝当朝宣布,因京城地震,求直言。

以朱棣的性格,自然不会说,上天降下灾祸是他这个皇帝没做好。如果哪个胆大的敢把这件事往他身上扯,不拍板子也要离开中央,下放边区。一边教书育人,一边劳动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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