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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寂与寞的川流上(154)+番外

穆彦笑着,最后这句话说得很低,低得近乎叹息。

“休假之前,我把所有问题归结在公司的大环境,以为是环境出了问题,离开的那段时间,不和你们联系,不过问工作,静下来一个人想了很多……有时候人很怪,站在里面连最简单的问题也发现不了,一旦抽身站出去,才看得清清楚楚。”穆彦叹了口气,平静地说,“其实是我自己的问题,跟环境没有关系,跟谁都没有关系。”

坐在外面夜风中,听他说了这么久,我已冷得骨头快要结冰。

此刻张口说话,连声音都带着抖。

“今晚上怎么了,突然良心发现,开始自我批评?”我裹紧大衣,脸上笑着,心里惶然,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哪有这么严重,你是太累了,太给自己压力了。”

“你很冷?”

穆彦终于看出我坐在这里陪他抽烟说话,已经冻得半死。

他脱了大衣,二话不说将我一裹,“冷得发抖,你也不说,还在这里废话!”

衣服上传来他的体温,目光垂下是他领带下随呼吸起伏的胸膛,目光抬起是他透出一层淡青色的坚毅下巴。被他裹在大衣里,声音还有些抖,我说,“别再讲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今晚你来找我,只是要邱景国的事,对吧?”

穆彦低头看着我,与我隔着一团夜里清寒的空气,目光却比这更清冷。

“安澜,你也差不多可以独当一面了,不管以后往什么方向发展,相信都会很出色。”

最坏的预感从心底涌起,我紧紧望着他,盼望他不要再说下去。

“还要给你个忠告,喜欢他,就换一个工作。”穆彦英俊的脸被路灯朦朦映照着,满不在乎的笑容里,分明已藏不住浓涩的伤感,“晚上我已将辞职信发到老大的邮箱,明天他会看到,所以……小丫头,以后我们要各走各路了。”

第三十四章(下)

夜里也没怎么睡着,早上浑浑噩噩被闹钟吵醒,大概只睡了三个小时,眼睛肿得睁不开。

怎么会肿成这样子,火辣辣的眼皮沉重酸涩,难道是哭过吗……我想不起来,颓然回想昨晚,已经想不起当时我说过什么,做了什么。

撑着额头爬起来,手脚冰冷,头很痛。

即使过了一夜,睡醒过来想想还是真的。

我没有听错,也不是做梦,穆彦真的辞职了。

原地潇洒转身,走就走,离开正待大展拳脚的公司,离开他一手带起来的团队,离开我们这群人……在一切都朝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他却要离开了。

他就那么平静地,微笑着,对我说出这个决定。

看到那一刻我茫然失措的傻样子,他会是什么心情?

最初是他光芒耀眼的吸引我把目光投向这个行业,吸引我以他为标杆,满心憧憬想成为那样出色的人。等我学会用平视的目光看他,渐渐习惯了他的嘲讽、他的注目,乃至他沉默又鲜明的情愫。这一路走来,不远处总有一人的目光护航,使我走得笃稳而不惊慌。

他的每一次注视我都了然于心,也许太了然,太习惯,他不会像小男生一样隆重其事地表白,出那句“喜欢你”就像在讲明天天气会很好;我也无法乍惊乍喜,忽视心中暗涌而过的波澜,把若无其事挂在脸上。

我是如此心安理得,抬头直望着前方灯塔,心无旁骛前行。

以为他的目光会一直在,以为他的航向永不会偏离。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做出的决定,是什么让他下定决心割舍这一切……是连番恶战下来的心灰意冷,是对自己的反思,还是与纪远尧之间手足般的信任默契的不再?

或许我已经在他眼中长大、走远、变陌生,不再需要他的关注和守护。

回想起来,那天在穆彦家里烧烤,康杰就已知道了他辞职的决定。他们喝着酒的那些话,回忆一起过来的日子,此刻全都挤进混沌的记忆画面,尖锐地挤在一起,一跳一跳的疼。

临走之前,他只字不提自己的感情,留给我的肺腑之言竟是“喜欢他,就换个工作。”

这个骄傲的人,连放弃也表达得这么骄傲,这么不在乎。

松开左手,放下工作;

松开右手,放下感情。

就此两手挥挥,洒脱地笑着离开。

茫然里空空如也,仅仅一个晚上,什么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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