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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寂与寞的川流上(18)+番外

如果顺着专业道路走下去,以后我也会是这样一个设计师,在夹fèng中妥协致死。

与其这样,为什么我不做一个施压的人,就像穆彦——做他那样的人多么好,永远意气风发,锐气夺人,一句话就能将别人辛苦几天几晚的成果碾成垃圾,再一句话,又可以让别人的心血起死回生。

某天一早翻开报纸,看到穆彦所在的那家公司登出巨幅跨版招聘广告,我的职业轨迹,甚至人生路线,就在那鬼使神差的一刻转向了。

应聘时穆彦看见我的实习履历,诧异问,我从没见过你吗?

他差点就要怀疑那履历的真实性。

可他怎么没见过我呢,每每当他在总监的引领下目不斜视走进会议室时,我趴在电脑前润色修图修到眼花,只露出半张脸来偷偷一瞥,或是当他离开经过前台时,我低头坐在一旁,帮前台姐姐整理传真件。

他不知道,他是如何影响了我,左右了我。

如果仅仅只是为了他一句“纸上谈兵”,我就赌气愿意接受助理的工作,那是骗自己的。

那时还谈不上情愫吧,我是真的向往他,想要成为他。

谁又知道这份向往会在后来一天天发酵成倾慕,酝酿成暗恋,像一坛酒在地下埋了那么深,那么久,终于有一天,还是藏不住味道,丝丝渺渺地钻了出来。

这样一个酒醺人醉的深夜,我在昏暗车中这样望着他,这样望着他……心底有个声音发了疯似的,想冲口而出,将这一切都告诉他,让他知道,全都让他知道。

“穆彦。”

我叫他的名字,以为自己用尽了力气,声音却低如蚊蚋。

他沉默而温柔地在我手臂轻轻拍了拍。

“不哭了,安澜。”

他像在哄一个婴儿,手掌覆上我手背,扣住手指,轻轻摩挲我的指尖。

我再也说不出话。

他看着我,慢慢倾身靠过来,身上有一种好闻的清淡气息,和体温一起隔着衬衣透出……黑暗里,相距毫厘,我耳鬓间发丝拂到他下巴,他的呼吸若有若无拂过我颈项,苏苏的痒。

我什么也无法说、无法动、无法想,恍惚如被魇住。

这个时候,他顿住了,一动不动。

像一只敏感的狐狸在猎物入口前突然迟疑。

我和他的目光在黑暗里相交。

他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迷茫复杂眼神,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呼吸比之前更乱,脸上消失了白天的锐利冷漠,眉梢眼角像被洗过一遍,只见年轻、干净又柔软。

路上有车经过,雪亮刺目的远光灯柱扫进来,刀一样掠过他的脸。

我也被这灯柱刺得眯了眯眼睛,极短的一瞬,再睁开发现一切都变了,像童话中魔法失效。

他如梦初醒似的,覆着我的手拿开了,脸上朦胧神情突然变回清晰,柔和线条又坚硬起来,眼睛里那一湖水,像在寒风里眼睁睁看着凝结。

前一刻还相距毫厘,这一瞬已远在千里。

小时候看电影里一男一女即将亲热的镜头,会突然被切掉,黑暗座位中的观众发出一片不满足的嘘声——原来这种戛然而止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也会被嘘。

被一种名叫自尊的东西,嘘得无地自容。

第二天、第三天、第很多天过去……他像彻底失去了那个晚上的记忆,再照面也没有任何异样,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事实上也不曾发生过任何事,他平静如死水一湾。

我也一样。

至少看上去一样。

不久后发生了一件事。

我出于举手之劳的好心,帮了一个刚进销售部的新人,他得到我给的信息,却不用于正途,反倒以此挖空心思撬走了另一个同事的客户,打的是坐收他人之利的算盘。那个同事也不是省油的灯,从中使坏,让谁也抢不到单,最终使公司流失了一个客户。穆彦对这事大为光火,让那两人一起滚蛋。

我也被牵扯进去,被穆彦叫进他办公室,没头没脑一顿训斥。

积压已久的委屈愤懑,在那一刻爆发,我对他忍无可忍。

我把他顶撞回去,生平第一次威风凛凛地对上司发飙。

“我对我带来的麻烦道歉,但我不接受你的指责,之所以发生这种事,我想原因不在于一两个员工身上,如果团队本身的竞争机制没有问题,也不会一再有空子让人钻。”

我强调了“一再”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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