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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寂与寞的川流上(80)+番外

他的细心体谅让我默然感动,这人对秘书对司机都很宽厚,只是对自己马虎潦糙。

我微微加重了语气,“你不去吃饭可不行,要是实在不想出去,我从外面给你带?”

他看着我,笑了下,“好吧,谢谢你。”

回座位收拾了一下东西,我正要出去,见他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拿了车钥匙,对我微笑说,“算了,还是跟你一起去吃饭,免得整天被啰嗦。”

看上去他心情不错,没有风雨突变的迹象,我暗自松了口气,最近真是神经紧绷,什么都往坏处想。路上纪远尧悠然开着车,绕着兴致打量着街边林立的餐厅,最后将车停在一间意大利餐馆外面。我跟着他走进店里,说巧不巧,迎面见到一个很眼熟的女孩。

那女孩热情地和我打招呼,目光移向纪远尧,似乎怔了怔。

他颔首一笑,没有说话。

我这才想起她是一家媒体的专刊部记者,和穆彦很熟,以前在我做穆彦助理的时候打过几次交道,整个人透着一股世故灵活劲儿。我心里一咯噔,假装没看出她想要攀谈的意思,也只点头笑笑,和她擦身而过。

我有点为单独和纪远尧出来吃饭感到不安,看他的样子,倒是完全没放在心上。

纪远尧只吃了很少的东西,看起来心情虽不坏,人却很疲倦。

有些人是可以靠强大的精神力量,支撑常人难以承受的压力,但长时间积劳成疾,一朝垮下来,也比平常人生个小病严重得多。我对这种人的想法再了解不过,也不记得是第几次对纪远尧啰嗦,他却从来都是笑而不语。

我忍不住对他说起前年父亲因胃出血入院,就是日常小疼痛不放在心上,那次险些被医生怀疑为胃癌,吓得我赶最早的航班飞回去,妈妈一个人在家几乎崩溃。

“好在有惊无险,化验出来不是癌症,但也让老头子受了很大的罪。”我叹口气。

“你父亲工作很忙碌?”纪远尧漫不经心地笑着,“除了工作忙这点之外,我没有更多地方再像你父亲了吧?”

我顿时窘住,有点小小郁闷,“哪有说你像老头子,我的意思是……算了,反正我怎么说都不对,以后不说了。”

纪远尧目光温润,“我知道你的好意。”

我低头吃饭不说话。

“生气了?”纪远尧歪过头来看我,笑容展开,声音柔和,“我是开玩笑的。”

“怎么敢跟您生气。”我专注地低头吃饭。

“你这丫头!”纪远尧失笑。

我早在心里偷笑了,偶尔被老板哄一下的滋味十分受用。

平时我很少对人提起家里人,几乎从来不提。

孟绮也只不过知道我父母亲在一所高校工作,对于他们做什么,并不清楚。大概真正知道我家里那些事的,只有方云晓,连沈红伟这个人我也不大放心,再三叮嘱方方不要对他说。

却不知为什么,面对纪远尧,我没有这种戒心。

纪远尧顺着这话题问起我父母的时候,我很自然地告诉他,父母都在外地,我从念大学起就没和他们在一起了。他问家里是不是只有我一个小孩,我迟疑了一下,想说是,却已不由自主说了真话,“不是。”

无论谁问起,我都说自己是独生女,事实上妈妈也只有我一个女儿。

“还有一个哥哥,是我父亲和他前妻的儿子。”我平静地说出一向不愿对人提起的话,说给一个毫无关系的男人听,没有原因,只是在他目光注视下,我想说真话。

但说出来我又后悔,怕他会问下去。

有个被称为知名学者的父亲,和一个被称为画家的母亲,该是值得骄傲的事。

可我却是这个家里最黯淡的存在,一切平平,既没有遗传到父亲的智慧,也没有遗传到母亲的才华,却有一个优秀得耀眼的异母哥哥,他的存在就像是为了提醒父亲,当他儿子年纪轻轻就表现出建筑天才的时候,他女儿还在浑浑噩噩学设计,看不到一点天赋,自小培养她学芭蕾、钢琴、绘画,却全都一事无成。混进大学里,依然无目标无理想,懒散度日。

用老头子的话说,“以后你有本事靠自己找工作,不指望你多了不起,只要饿不死,我就给你鼓掌了!”

我顶撞说,“那我等着你来鼓掌。”

那之后大约有一年多时间,我和老头子没说过一句话,直到他胃出血住院,把我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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