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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阙系列:帝王业(243)+番外

朝野震动,百官致哀。

长安侯灵柩入京之日,皇上亲率太子迎出城外,抚棺长恸,当郊洒酒,祭奠英魂。

承泰公主以未亡人之身,服孝扶灵入城。

永陵。

没有仪仗护卫,只一架鸾车悄然自晨雾中驰来。

素服玄裳的承泰公主缓缓步下车驾,满头青丝挽做垂髻,一支玉钗斜簪,通身上下再无珠翠。

“这便是永陵么?”她仰头静静凝望眼前恢宏的皇家陵寝,眉目间一片疏淡。

身后小侍女乍舌惊呼,“好宏伟的皇陵!”

皇陵依山为穴,以麓为体,方圆几十余里,入目一片松柏苍郁,四下旷野千里,雄浑开阔。

陵前神道宽数丈,笔直通往地宫之上的恢宏大殿。神道两侧列置巨大的灵兽石雕,东为天禄,西为麒麟。天禄目嗔口张,昂首宽胸,翼呈鳞羽长翎,卷曲如勾云纹;麒麟居西,与天禄相对,意为皇帝受命于天,天威至高无上。

皇家天威,震慑四方,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配作为一代开国帝后长眠之所。

这里,长眠着母后,长眠着一位千古传奇的红颜。

仰望恢宏皇陵,承泰公主慨然微笑,心中终觉宁定。

未嫁而先寡,谁爱过谁,谁守候谁……终逃不过命运弄人。

宫里处处伤情,再不是吾家。

她倦了,世间竟没有一处可依托的地方。

从前悲伤时,孤苦时,总有母后在身边,总有她能懂得。

或许来到皇陵,与母后相伴,才能获得些许平静。

父皇准了她自请赴皇陵侍奉先皇后的意愿,破例允她进入地宫。

她曾幻想过许多次,母后的地宫该是何等金壁辉煌,流光溢彩。

真正踏入深闭地下的宫门,九九八十一盏长明灯亮起,她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地宫正殿中央,没有她想象的华美宫室。

只有一座精巧的屋舍,门前搭有花苑、曲径、小桥……竟是一户民间宅院。

翡翠雕出修竹,玛瑙嵌作芍药,滚落绢糙绫叶间的露珠,却是珍珠千斛。

巧夺天工,鬼斧造化,锦绣繁花盛开于此,犹如长眠其中的敬懿皇后,红颜不老,花木不凋,任它千秋万世,风云变幻,只待他百年之后,相携归去。

此间,再没有纷争、孤寂、别离,只有独属于他们的永恒与宁定。

附录: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古人:故人,指亡妻。

翻译:

绿色衣服,黄色衬里。把亡妻所作的衣服拿起来看,妻子活着时的情景永远不能忘记,悲伤也是永远无法停止。细心看着衣服上的一针一线,每一针都是妻子深切的爱。妻子从前的规劝,使我避免了过失。想到这些,悲伤再不能停止。天气寒冷之时,还穿着夏天的衣服。妻子活着的时候,四季换衣都是妻子cao心,妻子去世后,我还没有养成自己关心自己的习惯。萧瑟秋风侵袭,更勾起我失去贤妻的无限悲恸。只有妻子与自己心意相合,这是其他任何人也代替不了的。对妻子的思念悲伤,都将无穷无尽的。

番外三汉广

那束光从黑暗深处刺进来,令她一颤,以为看见了日光。

待光轮渐渐移近,才明白错了,这暗如永夜的牢中哪有天日可睹,来的是一盏灯。

这灯光彷如月轮,平日狱卒拎的风灯只如鬼火荧荧。

她蜷身向阴湿的壁角缩去,眯了眼,久不见日光目力已弱,迎光只觉一阵刺痛。

那光亮停在牢门前,却是盏宫灯。

提灯的人敛声垂首,低绾双鬟。

身后另有一人,隐在风帽下,不辨形貌。

狱卒上前窸窸窣窣打开牢门锁链,恭然道:“犯妇盈娘在此。”

“带她出来”

风帽之下,出声的是个妇人,语声清冷得很。

笼门轧轧带起一股霉味,狱卒进去,将蜷缩在一堆破絮里的女犯拽起。

女犯身量轻飘,只一松手便委顿在地。

宫灯前移,照见她身上污脏,蓬发将面容都挡了,憔悴不堪。

风帽下的妇人叹一口气。

盈娘伏在冰冷地上,从这叹息中听出恻隐之意,竭力抬起无力颈项,投去哀求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