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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阙系列:帝王业(65)+番外

“是,我明白。”我强忍住泪,咬唇抬起头来,“明天我就启程。”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萧綦眼底的冷毅渐渐融化,流露几许无奈,更有深浓眷恋。

昨天他不肯让我拆信,便抛下紧迫军务,微服带我去看塞外牧野,让我度过了在宁朔最快活的一天……其实,那也是我有生以来最快活难忘的一天。

他是知道,离别便在明日,只不愿让我多一天的伤感而已。

离别,又是离别——子澹远赴皇陵的时候,我以为余下的日子都会失去光彩,甚至不敢亲自去送他;而这一次的离别,我却暗暗对自己说,离别是为了与他重聚,正如他大婚当日的离去,却换来今时的相见恨晚。

明烛高烧,夜已深沉,我却还想和他多说一会儿话,多看一看他。他强行将我抱上c黄去,迫我安稳睡好。我闭上眼睛,却牵住他衣袖,不肯放手。

“我很快回来。”他宠溺地轻吻我额角,语含无奈,“怀恩还在西厅候着,我打发了他们就来陪你,乖一些,自己先睡。”

我漫声应着,手指悄然从他领口滑进去,抬眸斜睨了他,“没有我这个负累,你倒轻松了。”

他的唇流连在我眉心,低低笑谑,“你这般悍妇,上阵做个前锋也有余,岂能是负累。”

我嗔怒,在他胸膛用力一拧,他一把捉住我手指,狠狠吻住我的唇……

伏在枕上,回想他方才气息急促,意乱情迷,几乎不可自拔的模样,我不觉低低笑出声来。他狼狈挣扎了起身,仓促离去之前,在我耳边佯恼道,“你这妖精,回来再收拾你!”

我双颊直烫了起来,不由回想起昨晚在木屋的一幕,双颊越发烫若火烧。一夜之间,便是从少女到妇人的奇妙转变,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却又似什么都不同了。

辗转枕上,怎么都睡不着,我翻身起来,看到案前绣架上那件未绣完的外袍,不觉叹了口气。自小我就不爱学习女红,那些针线工夫一辈子也轮不到我自己来做,被母亲逼着学来,到底还是粗陋笨拙的。那日也不知怎么就听信了玉秀的馊主意,竟拿了衣料来fèng……虽说大半都被玉秀做好了,只剩襟领的纹样要我绣上,可那么繁复的蟠龙纹,也不知道要费多少工夫。

我取过那绣了一半的外袍,呆呆看了半晌,重新披了衣服,挑亮灯烛,一针一线开始绣。

更漏声声,不觉四更已过了。

萧綦还未回来,我实在支撑不住困意,伏在枕上,想着稍稍歇息一会儿,再来绣……

朦胧中,似乎谁要拿走我手中外袍,情急之下,我猛然醒转,却是萧綦。

他见我醒来,便夺过那外袍,看也不看就掷开,一脸愠色,“你不好好歇息,又在胡闹什么!”

我呆了呆,见那外袍被扔在地上,还剩着一只龙爪没有绣好,顿时恼了,“捡起来!”

我指着那袍子,怒道,“我绣了整晚的东西,你要敢扔在地上,往后休想我再做给你!”

“做给我的……”萧綦愣住,老老实实躬身捡回来,抖开看了看,竟怔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我被他这呆样子逗笑,随手将一只绣枕掷向他,嗔道,“反正你不要,我也不做了。”

他只是笑,将外袍仔仔细细叠了,放回我枕边,正色道,“不做也罢,我就这么穿出去,叫人都来瞧瞧我家阿妩绣的三足蟠龙。”

我啼笑皆非,扬手要打他,却被他笑着揽倒在枕上……银钩摇曳,素帷散作烟罗。

帘外朝霞映亮了边塞的长空。

晨起,我亲手替萧綦整理好冠戴,他身量太高,我踮起足尖才能帮他束上发冠。他勾住我腰肢,柔声笑道,“娶你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孩子……”

我一怔,不觉眼圈有些发热,喟然道,“转眼三年,那时的小女孩子,已经长大了。”

“这一次,不会让你等太久。”他将我抱紧,“悬崖边上生死一线,你我也一起过来了,往后祸福生死,我亦与你一起承担……阿妩,我要你记得,当日如是,此生如是。”

四目相对,他的目光仿佛能容纳我一生的喜悲。

我笑着用力点头,说不出话来,竭力忍回泪水,不让自己在离别的一刻哭泣。

当日如是,此生如是——这淡淡的八个字,从此刻进心底,是再也抹不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