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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阙系列:帝王业(7)+番外

我转眸笑,正要揶揄他,突听一声低沉肃远的号角响起,城门缓缓开启。

仿佛整个都城,都在一刹那肃穆下来。

正午耀眼的阳光陡然暗了下去,空气中仿佛骤然有了一种寒意。

刹那间,我以为眼前出现了无边无际的黑铁色的潮水,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寒光。

一面大大的黑色衮金边帅旗跃然高擎,猎猎飘扬于风中,上面赫然一个银勾铁划的“萧”字。

黑盔铁甲的铁骑,分作九列,严阵肃立,当先一人重甲佩剑,盔上一簇白缨,端坐在一匹通身如墨的披甲战马之上,身形笔挺如剑。他一马当先,提缰前行,身后九列铁骑依序而行,步伐划一,每一下靴声都响彻朝阳门内外。

礼乐毕,那黑马白缨的将军,勒缰驻马,右手略抬,身后众将立时驻足,行止果决之极。

那人独自驰马上前,在高台十丈外驻鞍下马,解下佩剑,递与礼官,一步步缓缓登上高台。

哥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紧涩,“那是萧綦。”

那个人离我们如此之远,远得看不清面目,仅仅遥遥望去,竟已让我生出压迫窒息之感。

他在太子三步之外停步,微微低首,屈膝侧跪下去。

太子展开黄绫,宣读犒封御诏。

远远听不清太子的声音,却见那一袭墨黑铁甲,雪色盔翎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闪耀寒芒。

太子宣诏已毕,萧綦双手接过黄绫诏书,起身,转向台下众将,巍然立定,双手平举诏书。

——吾皇万岁!

这个声音如此威严遒劲,连我们远在这楼阁都隐约听到了。

刹那间,潮水般的三千黑甲铁骑,齐齐发出震天的三呼万岁之声,撼地动瓦,响彻京城内外。

所有人都被湮没在这雄浑的呼喊声中,连赫赫的皇家仪仗,也黯然失色。

左右御林军无不是金盔明甲,刀剑鲜亮,而这三千铁骑,连甲胄上的风霜征尘都尚未洗去,却将御林军的气势压倒无余,在他们面前,平日风光八面的御林军顿时成了戏台上的木偶一般,徒具花巧,全无用处。

他们是从万里之外喋血而归的将士,用敌人的鲜血洗亮自己的战袍。

那刀是杀敌的刀,剑是杀敌的剑,人是杀敌的人。

杀气,只有浴血疆场,身经百战,坦然直面生死的人,才有那样凌冽而沉敛的杀气。

那个传闻中,仿佛是从修罗血池走来的人,如今就屹立在众人面前,登临高台,俯视众生,凛然如天神。

胸口一窒,这才惊觉,我竟忘记了呼吸,手心渗出细汗。

我从不知道,这世间,会有这样一个人。

见惯皇家天威,即便在皇上面前,也不曾有过半分畏惧。

然而此刻,遥隔数十丈之远,我却不敢直视那个人。

那个人身上,有一种炽烈而凌厉的光芒,无形中迫得人无所遁形。

哥哥亦是一反常态,一语不发,缄默凝望眼前这一幕,手上茶杯却是紧握,指节隐隐透白。

我抿唇,心中莫名的异样,似怅惘又似跃然,竟从未有过这般滋味。

犒军毕,登车回府,一路恍惚无言。

鸾车在府门前停下,侍女挑帘,却不见哥哥如往常般立在銮车前,伸手等着接我。

诧异间,我倾身看去,见哥哥端坐马背,挽了明珠紫辔在手,抚着座下白马,若有所思。

“公子爷,到府了!”我走到他马前,学着侍女屈身一笑。

哥哥回过神来,睨我一眼,却又一叹,扬手将白玉鲛银鞭抛给侍从,跃身下马。

刚进了庭中,母亲宫装高髻,携了徐姑姑和侍女们迎面而来,看似正要出门。

“娘要出去么?”我笑着挽住母亲。

“正巧皇后传召,你也有两日不曾给姑母请安了,随我一同去吧。”母亲替我挽起散乱的一缕鬓发,微笑看向哥哥,“犒军看得如何,可还有趣么?”

我低头笑,母亲总把我们当小孩子,当哥哥还如小时候一般爱瞧热闹。

“豫章王军容赫赫,威仪不凡。”哥哥却没有笑,望着母亲,慨然道,“儿子羞愧,今日方知,大丈夫当如是!”

母亲一怔,蹙起纤纤眉梢,“你这孩子,又胡说了,武人打打杀杀有什么好。”

哥哥低头不语,他虽常和父亲争执,但在母亲面前却从无半句违逆。

“你是何等身份,怎能与那一介寒人相比。”母亲语声低柔,却辞色渐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