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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鬓影(127)

“别碰伤口。”霍夫人接过药棉,沾了消毒水,修长手指将四少鬓发撩开,小心翼翼清洗。看她温柔举动,蕙殊不能相信是她将四少伤成这样。

“有热水和毛巾吗?”蕙殊怔了怔,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眼前的霍夫人神色柔缓,全无凌人气势,一手还搭在四少手腕,细心探他脉搏。沙发上的四少侧了侧脸,似乎将醒未醒,垂下沙发的手立刻被霍夫人轻轻握住。她俯身唤他的名字,“晋铭?”

他没有应声,侧脸被灯光投下淡淡阴影,睫毛的影子令英挺轮廓平添了柔和。

晋铭晋铭,这二字被霍夫人吴语口音软软唤着,说不出的低回委婉。她的影子也被灯光投在他身上,恍惚看去,似耳鬓厮磨。

蕙殊默然转身,推门出去。

许铮正靠墙抽烟,一见门开,慌忙立正将烟扔了。却见是蕙殊,那脸色便又恢复铁青。

蕙殊正眼也不看他,冷冷道:“里边要热水和毛巾。”

许铮似欲发作,终究还是忍下去,转头冲一名侍从吼道:“去,打热水来!”

这吼声隔了门也听得见。沙发上闭目躺着的薛晋铭不由叹口气,“下手这么狠,我究竟哪里得罪过许副官?”

念卿一怔,惊喜道:“你没事吗?”薛晋铭睁开眼,瞳仁被灯光映得幽深,却不说话,只是望着她。

“看来你早就醒了。”被戏弄的愠色从念卿眼底一掠而过,她松开他的手,“许副官出手莽撞,错责在我,冒犯之处望四少见谅。”

淡漠神色令她双颊越显苍白,从那柔软唇间吐出的话语,带了刻意的疏离。薛晋铭无声笑笑,只贪恋她掌心的短暂温存,后悔不该睁眼。念卿蹙眉看他,忍不住问:“真的没事吗?”

他缓缓坐起,倚了沙发,歉然看她,“抱歉,是我冒犯了你。”月下庭前,那似真非真的一吻,迷乱仓皇的气息纠缠复又浮上眼前。

“我不是有心……”他喃喃开口,却似不知该说什么。

“我明白。”念卿微垂了脸,神色平静,喜怒哀乐深深敛藏。

良久寂静,相对无话。

“你受的委屈已太多,为何还要这样辛苦?”他望定她,语声低缓,“我不记恨你当初的选择,但你要知道……你若过得好,我才甘心。”

念卿动容,抬眼迎上他目光,一时不能言语。甘心二字听在耳中,勾起的却是当年旧话——彼时她说,薛晋铭,你不过是不甘心。如今他终肯承认了甘心,再不是从前自负的薛四公子。输赢得失从他口中坦然说出,令她听得心酸。或许真是错怪他,以一句“不甘心”错杀了他昔日真心。

即使是,错也错了,罢也罢了。念卿侧过脸,不忍再听下去。然而这一次他格外执拗,迫着她,听得清清楚楚,“从前非分之念早已断绝,你无需理会我,我也不会令你声名受累。”

你只需,允许我爱你。这一句,是不能出口的卑微企求。

她的身份与他的骄傲,不允许有这样的话语,哪怕只有两个人听见。

往日万语千言不能诉,到这一刻,咫尺相对,却更是说不得。那便不消说,就这样看着也是好的。念卿微侧了身,避开他目光,仿佛一个字也未曾听见,只淡淡道:“天一亮我便启程,你既执意留在北平,我也不能勉强。老傅不是善类,佟帅也非良主,你自己万事小心。”

“姓傅的肯放你们就这么走?”薛晋铭眉头深蹙。

她斜隐入鬓的眉,挑出淡淡笑意,“傅府寿宴上,那一出傅霍联姻的戏,自然不是白做。”

薛晋铭恍然,“你答允联姻,以此骗得姓傅的放你们回去?之后又要怎么办,难道出尔反尔,公然背信悔婚?”

念卿一笑,“我别无所长,只擅骗人。”

薛晋铭挑眉,眼里忧色涌起,“倘若老傅不信你联姻的诚意呢?”

“那也只好博上一博了。”念卿浅笑,说得轻描淡写,“我骗人的本事想来还是有几分吧。”

薛晋铭痛心神色溢于眉间,“凭什么要你为他这样冒险,你一个小女子,既没有通天彻地之能,又不欠霍子谦一分一毫,他闯下的过错自去担当,与你何干!”

念卿垂眸一笑,“怎么不相干,凭他是霍仲亨的儿子,也便是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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