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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鬓影(176)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蕙殊惴惴问,“你怕霍夫人救不了梦蝶姐?”

“她救得了。”四少唇角略牵,分明笑着,却让人看得心里不安。窗外影影绰绰绿荫,风一下下吹动垂帘上流苏穗子。

他侧过脸,缓缓道,“这样的代价,自然救得了。”

第二十三记相濡沫·共灵犀

寒雨萧瑟,一团橘黄灯光的暖意,不足以驱散夜的黑暗。一册日记本摊开、合起,又再打开……灯下女子怔怔看着雪白纸页,再一次将笔搁下。已经许久不曾写过日记,四边已磨旧的日记本子仍随身带着,却似乎再没有那样细致的心思。这些年匆匆忙忙,辗辗转转,好似什么都没有变,却总有些什么不一样了。修长手指抚过纸页,灯光映照无名指上一点璀璨,小小一枚石头被指环托着,晶莹流转。念卿叹口气,合上日记本。

窗外雨声簌簌,寒意更浓。这样的夜晚,不知他宿在哪里,冷是不冷。前日军营出事之后,仲亨连家也没回,即刻赶往邻近驻军各地,亲自视察军需。这一走就是三天,驻军之地偏远,往来奔波劳顿,又遇上这连日大雨……此番他是动了雷霆真怒,铁下心来彻查到底。这些年来,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失望。她却帮不上他分毫,连一句宽慰的话也没机会同他说……甚至,来不及向他解释胡梦蝶与同济会的事。

和衣躺在c黄上,关了灯,眼前浮现那深邃凝重目光。念卿将手按在心口,竭力压下纷乱忐忑心思,觉察心跳得飘飘忽忽,仿佛无处着力。不管怎样,明晚仲亨便要回来了。期盼与忐忑交织成魇,一夜骤梦频惊。临到天亮时迷迷糊糊睡去,朦胧里听见声响,见他俯身吻她额头,替她盖好被子,悄无声转身离去。如同在家的时候,每天清晨他早早离去,从不将她惊醒……明知是在梦中,也觉心安,念卿甜甜叹口气,侧身酣眠。这一睡,便睡到晨光照上枕间。念卿眯了眯眼,隐隐闻到一缕幽香,却奇怪房中并无花束……蓦地,侧首却见c黄头有一枝半绽的白梅。念卿一惊而起,披衣散发奔下楼去,迎面见着一名女仆,慌忙便问:“督军回来过?”

“是,督军天未亮时回来的,换过衣服又走了,特地吩咐不要吵醒夫人。”

“他去哪里了?”念卿怔怔问。女仆摇头不知。

念卿扶了楼梯,茫然呆立半晌。这一整日里,仆人们觉得,夫人从未像今天这么难侍候。平素从不在意他们准备什么饭菜,今日却亲自入厨,对菜式口味再三挑剔,折腾了大半日总算预备好晚餐,样样都照着督军最爱的口味,且又别出心裁。然而从黄昏等到天黑,直等到临近半夜,督军仍未回家。眼看着夜阑人静,桌上饭菜冷透,下人们面面相觑……夫人却仍然在等。壁钟嘀嗒嘀嗒,转眼已是午夜。念卿无可奈何,只得让人接通侍从室电话,问一问督军是否还在忙。女仆将电话接通,才问得两句,脸色已异样。

念卿见状一惊,从沙发里霍然起身,“怎么回事?”

“侍从室说督军已离开三个钟点了……”女仆惴惴道,“走时只带了两个侍从,座车还停在楼外,不知人去了哪里。”

整个侍从室被惊动得人仰马翻。夫人连夜赶过来,命人全城搜寻,务必找到督军去向,且不可惊动外界。照说这么一个城里,走也走不到哪里去。可明里暗里有多少人盼着霍仲亨出事,念卿心中实在不敢去想……远有陈久善,近有佟孝锡,明有内敌,暗有外寇!何况军中出事未久,仲亨偏偏在这个时候不带侍从,也不知会任何人,深夜悄然外出,这实在太过蹊跷!

念卿越想越怕,脸色苍白,手上禁不住地发颤。侍从在一旁不住劝慰,劝她安心等待,督军必定是有急事外出,未及吩咐。半个钟点之后,侍从室终于接到报告,查明督军大致去向。侍从官非但没有如释重负,反而面面相觑,暗暗叫苦。

夫人却不给他周旋余地,劈面直问:“督军在哪里?”

侍从嗫嚅半晌,小声道:“七里巷。”

七里巷原本不叫七里巷,而是叫七里香,时人嫌此名露骨不雅,改为七里巷。这条巷子会聚风月,是远近闻名的烟花地,脂粉香溢,莺燕和鸣,便得了七里香的名头。若说一个男人瞒着妻子半夜悄悄去到这个地方,任是谁也猜得到是去做什么。男人嘛,谁没有点风流逸趣,何况是位高权重如霍仲亨。可霍夫人不是什么善主,今日既被她知道督军深夜寻欢,河东之怒谁敢阻挡。侍从官眼看着夫人脸色微变,暗中叫苦不迭,只怕这马蜂窝是捅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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