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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鬓影(274)

启安好脾气地笑,“民间戏说嘛,就是皇帝神仙也经常被人编造野史,这无伤大雅。”

艾默不说话,淡淡转过头,脸上敛去了笑容,顿时透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启安虽笑着,目光却变得深邃,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

“对已经作古的人,就算不喜欢,也该给予他们起码的尊重,”艾默转头望向那灰蒙蒙的老宅,语声平静而低柔,“一栋老房子也是一段历史,历史不应该被无知的后人拿来扭曲意淫。”

启安则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艾默回头,见启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这目光令她心里一窒,有种被看穿心事的惶乱不安。

对着一个陌生人,话已说得太多,未免有交浅言深之嫌。

艾默忙低头掩饰自己的心绪,“也许是我太偏激,谢谢你的明信片,画得很有意思。”

启安莞尔,分明听出“很有意思”四个字说得很是为难。

导游开始招呼团队集合了,见这两人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又凑上来招呼,“二位,就要下雨了,里面没什么好看的,都是破房子,早烧完了。我带你们去度假村看看吧?”

艾默与启安不约而同地回头,“不用了!”

话音未落,一阵急风挟雨而来,吹得树摇枝摆,密布头顶的阴云随之翻涌,凉丝丝的雨点已打上脸颊。海边的急雨说来就来,将一众游客惊得忙不迭往山下跑。

导游顾不得再游说,慌忙追上去,急急招呼游客们不要掉队。他跑了两步,不经意回头望去,却见那一男一女没有跟上,却到废墟里避雨去了。

“喂,里头闹鬼啊!”导游没好气地大叫一声,想吓唬吓唬那两个不识好歹的背包客。

然而,两个身影已消失在爬满藤蔓的废宅大门内。

第二记陪都重庆一九四〇年十一月

重庆的初冬天气格外阴冷,山城上空终日雾霭不散。

尽管战争阴霾沉沉笼罩,权贵云集的陪都重庆依然一片升平景象。

难得午后放晴,天气有些回暖,从车子上走下的摩登仕女仅穿夹层棉旗袍,裹在玻璃丝袜里的修长小腿若隐若现,丝毫不畏寒冷。街头脸膛冻得红扑扑的卖报小童飞奔过去,追上缓慢驶出的轿车兜售报纸,一边高声叫嚷着前方最新战况,一边时不时抬头张望天空。

虽然阳光照在身上暖意洋洋,天空灰雾也已散开,但这样的好天气却最容易招来日本飞机的轰炸。

“Let'sgoforajoyride!”两辆敞篷吉普飞驰而过,车上醉醺醺的美军军官高举着酒瓶,大笑大喊,轻浮地朝路边几名女学生吹口哨,扰得女学生们纷纷躲避。

唯独一个长发齐肩、高挑婀娜的少女愤然冲驶过身旁的吉普车骂道:“Rubbish!”

“沈霖!”同伴慌忙将她拉住,“莫惹这些大兵,你忘了上个月的事了?万一惹出麻烦来怎么办,想想都吓死人!”

同行的女学生们纷纷点头,提起上个月震动全城的那起女学生被美军士兵强暴的惨事依然个个色变,都嗔怪这名叫沈霖的少女太过冒失大胆。

“怕什么,这帮混蛋要敢惹我,看我不宰了他们!”沈霖回过头,长眉浓睫,杏眼薄唇,明妍五官衬上女子少见的鲜明轮廓,别有一种夺目的野气之美。

“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简直像个野蛮人。”同伴数落她。

“野蛮人有什么不好。”沈霖做了个鬼脸,话音还未落,却觉衣摆被人拽住了。她转身一看,是个又黑又瘦的乞丐孩子,一手托着个破陶碗,一手紧紧拽着她的大衣,米色衣摆上已印上了他那污脏手指的黑印。小乞丐也不说话,只是踮着脚,眼巴巴地望着她。十一月的天气里,小乞丐只穿件破烂的夹衣,脚上糙鞋露出了黑黢黢的脚趾。

“真可怜。”

女学生们纷纷动了恻隐之心,往那破碗里各自丢下一些零钱。

沈霖从衣袋里摸出两块牛奶糖,俯身递给那孩子。

糖果在平时对中等人家来说都算是稀罕物,一个乞丐孩子自然没见过。他木然看着奶糖没有反应。沈霖将糖纸剥了,递到孩子嘴边。在甜浓奶味诱惑下,小乞丐迟疑地舔了一口,立刻瞪圆眼睛,一把抢过糖块塞进嘴巴,嚼也没嚼就囫囵吞下。

同伴看她久久看着那孩子,便上前挽住她,“算了,走吧,世上可怜人太多了,你有再多同情心也照顾不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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