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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鬓影(5)

“两个钟点。”念卿扯起围巾将脸庞遮住,朝他道了谢,转身低头便走。

“念卿……”程以哲柔声唤住她,“晚上我来接你可好?”

念卿猝然转身,声色俱严,“不用,不必劳烦程先生!”

程以哲呆住,从未见她说话如此强硬,神色里竟有一股凛凛冷意。

“好,我明白了。”程以哲勉强笑笑,心头发涩。

街灯下,念卿裹紧了驼色围巾,转身离开,背影亦楚楚,亦刚强。

程以哲默然看她快步穿过街道,目送她走入一户人家,不觉又发了一阵呆,心头郁郁。

“大约她是真的厌恶我吧。”程以哲闷闷喝一口酒,掉头望着窗外发怔,眉间尽是郁悒。

夏杭生苦笑,一时无话可说。

富家公子追腻了红歌星,换女学生或贫家女试试新口味也是常有的,旁人以为程以哲追求沈念卿也不过是一场游戏,但夏杭生知道不是。多年相知,他最明白程以哲的为人。他若是一般纨绔子弟,也不会抛下偌大家业,跑来报馆做个小小主笔。

程以哲算是上流圈子里的异类,对祖产家业毫无兴趣,一心要做中国最有良心的报人,多年独身自好,没半分风流韵事。两个月前,报馆新来一个临时编译,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程少就莫名陷入了狂热的恋爱。

那女子怎么看都不显山露水,偏偏还对程以哲一口回绝。起初夏杭生以为,念卿冷对以哲,不过是小女子吊人胃口的惯用手段。久了才知,人家真是没看上程少。

“这又有什么办法。”夏杭生摇头叹息,“两情相悦这种事,最是勉强不来,你条件再好,付出再多,人家偏不喜欢……总不能一头撞死在她跟前罢。”

窗外夜风一阵阵吹来,带着湿冷潮气。

夏杭生起身去关窗,“我说,你一连几个晚上都跑我家喝酒,回去也不怕老爷子骂?”

“他早骂累了,不骂了。”程以哲懒懒一笑,仰头又喝一杯。

“酒入愁肠愁更愁!”夏杭生夺了他的酒瓶,索性下了逐客令,“就快下雨了,算我拜托你,早点回去吧,程少!”

“你小子没义气!”程以哲闷闷起身去夺酒瓶。

“天涯何处无芳糙,今晚一宿大雨,明早花更香,树更绿,又是新的一天!”夏杭生劝得苦口婆心。

程以哲蓦地愣了愣,“下雨了?”

“可不是!”

“现在几点?”

“差一刻钟十点,不早了吧。”

“我去接念卿,她没带伞!”程以哲二话不说,掉头取了外衣,推门就走。

夏杭生气得跺脚,一晚上白跟他废话了。

夏家离名山路倒是不远,程以哲赶到时,十点还差几分。他将车子泊在路口,开着雨刮,目不转睛盯着路上,唯恐错过了念卿。这个时辰,又下着大雨,路上几乎没有了行人。除了偶尔几辆车子开过,只有三辆黄包车进去,却没有一辆出来。念卿回家必然是走这个方向,不可能从那头绕路。程以哲一直等到十点二十分,仍未见人,心里越发忐忑。

常在社会版看到女学生做家教被非礼的新闻,此时那些耸人听闻的事件尽蹿上心头,程以哲再坐不住,隐约记得见她跑进了右边第五盏街灯后的人家……当下也顾不得别的,径直将车子开到那家门前,冒雨冲入门洞,按响门铃。

连按了两遍,才听有脚步声近前,门上小方洞拉开,一双眼睛隐在阴影后头,中年男人的声音冷冷问道:“找谁?”

程以哲彬彬有礼道:“请问沈小姐可是在这里做家庭教师?”

门后那人沉默片刻,“走了。”

程以哲诧异道:“什么时候走的?”

“早走了。”那人声音更冷,一双眼却似锥子般打量着程以哲,“你是谁?”

这声音听来不似本地人,冷硬中透出敌意,令人听来毫无好感。程以哲越发惊疑不安,退后一步,审视了下这户人家,门牌上写着名山路春深巷六号,同左右一色的欧式两层小楼,墙根爬满藤萝,门廊下有简单花糙,一切与普通富人家无异。

门户咔哒一声,那人开了门出来,反手将房门虚掩。门廊灯下是个身穿睡袍的男人,中等身材,微微秃顶,看来十分平常,只是一双眼格外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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