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衣香鬓影(82)

他和南边算是结盟了吗,或是早已有了默契?她朝夕与他相对,却毫不知情,只道他一心仍是向着北平。他果然是戒备着她的,往日种种,不知有多少是试探,多少是猜疑。念卿直起身子,木然将那电文搁回茶几。然而指尖骤然一缩,似被茶几上的信封烫到,那上面笔迹宛然,恰是她留给念乔的信。这信,落在他手里也不奇怪,想来是他救出了念乔……只是信封底下,还斜斜压着一份发黄的英文旧报纸。念卿颤着手将报纸抽出,翻过背面,赫然一道标题映入眼中,“中国养女谋杀案”。

耳中嗡的一声,缭乱光晕纷舞在眼前,周遭一切俱都在瞬间变暗。记忆的坟墓里似有无数藤蔓伸出,带着腐烂的气息将她紧紧缠绕。埋葬在万里之外的过去,最不堪回首的往事,就这样被翻掘了出来,晾晒在阳光底下,晾晒在他的眼前。

隐约有什么声响传来,霍仲亨心中牵动,蓦然睁开眼,“念卿!”

这个名字第一次从他口中唤出,低低的,带着不敢置信的小心和温柔。然而她没有反应,只是直勾勾看着他,面孔煞白得怕人。霍仲亨猛然起身,胳膊一下子带翻了桌上文书,哗哗散落一地……下一刻,她已在他怀抱中,被他紧紧拥住。

她睡了那么久,整整一天一夜还不肯醒来。起初看她晕倒在庭上,原以为是紧张所致,随即赶到的医生却发现她被注射了药剂。回想那一刻,薛晋铭被枪指住,却说出“没有解毒剂”——那是他生平最恐惧的时刻,恐惧到不能呼吸,每吸一口气都觉刀刮似的痛。

“念卿?”霍仲亨低头看她,她却毫无反应。难道薛晋铭说谎,难道医生的诊断有错,那药剂仍旧侵害了她的神志……霍仲亨一时间心神大乱,慌忙抱起念卿放回c黄上,“说话,念卿你说话!”

医生已断定那不是毒剂,而是一种罕见的神经干扰药物,即使不经治疗,昏睡12小时后也会自然苏醒。可她这个样子,分明醒来了,却比昏睡时更令他惊怕。霍仲亨抓起c黄头电话立时要叫医生,却见念卿突然笑了,笑得苍白惨淡,却到底是恢复了活气。

“说什么?”她幽幽望定他,嗓音沙哑破碎,“你还想听我说什么?”

霍仲亨怔住,这才想起她方才紧紧盯着的英文报纸和那封信。

“中国养女谋杀案?”念卿笑出声来,“你想听这个,还是听我母亲如何弃家出走,父亲如何潦倒病死,我如何杀人,如何……”话音一窒,她被霍仲亨狠狠揽进怀中,紧摁在胸口,迫得不能呼吸,只听见他激烈的心跳声,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整个世界再无其他。

她在他怀里簌簌发抖,呼吸艰难,似一只随时会碎裂的瓷娃娃。霍仲亨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原先有千言万语,此刻却唯有叹息。她是如此脆弱,任何触动对她都太锋利。她浓密黑发散覆下来,缭缭绕绕,缠住他的手指……霍仲亨阖目长叹,嘴唇轻轻落在她头发上,一路吻上鬓角,吻上额头。

他唇上的温暖,令她渐渐安静下来,不再剧烈颤抖。她的身子又软又轻,在他臂弯里似一株随时会折断的兰糙。两个人就这样相互倚靠,耳鬓厮磨在冬日阳光之下,就这样永远相依下去也好。可她微弱地笑笑,终究打破这片刻宁定,“你看过那封信了。”

“对不起,我未能尊重你的私密。”霍仲亨握住念卿冰冷的手,低头吻在她指尖。

她是极审慎的人,即便留给亲人的绝笔信里仍对自己的身份只字未提,只将一段私隐家事告诉了妹妹——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父亲与外室的私情,令念卿的母亲弃家出走,从此流落异国。信函里看得出妹妹对她误解甚深,她并不辩解,却有一段话令他深深动容——“念乔,没有人甘愿流落风尘,但若在生存与清白之间选择,我宁愿活下去;而若生死与大是大非相悖离,我却不能够再错下去。”

在她写下这行字的时候,是泪如雨下,还是痛彻心扉……那个时候他却不在她身旁,纵是风云叱咤,却来不及为她擦去当时泪光,如今已不知能否追回她的原谅。

她究竟还隐藏了多少伤痛,一层层揭开都令他触目惊心。当初调查她的身份,查到秦九便再无线索可寻。直至顺着这封信里线索追查下去,才知当年远走异国的母女,竟又遭遇了更加可怕的灾难——谋杀,是什么会逼得一个未及18岁的少女涉嫌谋杀?

上一篇:好久不见 下一篇:曾经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