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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沉没(84)

但荆寒屿从来不提下一步。

连他都开始按捺不住那份低劣的冲动,荆寒屿为什么无动于衷?

因为荆寒屿在等着他,像那个守株待兔的猎人,要他自己撞上来。

守株待兔不是什么积极向上的成语,可放在他身上,却恰如其分,只要那个人是荆寒屿,兜再多的圈子,他都会撞过去。

雁椿心里叹了口气。

即便想清楚了这层逻辑,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开了口:“你想吗?”

说着,他握住荆寒屿的手腕,掌心就贴着那一圈伤痕。

他一直盯着荆寒屿的眼睛,因此捕捉到荆寒屿蓦地挑起,又迅速压下的眉尾,还有瞳孔里稍纵即逝的讶异。

荆寒屿用平静的表象迷惑他,将他衬托得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可他顾不上这些,缓缓将牵着的手往下方移去。

“雁椿。”

“你不是想把我关起来吗?”雁椿靠过去,亲吻荆寒屿的侧颈,“今晚,把我锁起来,好不好?”

荆寒屿重新将雁椿的脸抬起,拇指摩挲雁椿的下唇。

雁椿今天给了他一连串的意外,他无数次幻想用项圈、脚链限制雁椿的行动,但雁椿此刻的请求却让他不快。

太像了,只有皮囊随着年岁改变,雁椿眼中的茫然和当年说着“荆哥,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时几乎一模一样。

荆寒屿感到一股莫名的烦躁在心中搅动,雁椿记不得的事对他来说清晰得刻入血肉。

上一次,雁椿忘了,那这一次也会忘记吗?

时间的脚步变得很慢,扭曲回溯,落在十多年前。

荆寒屿说不清对雁椿的感情是从哪一天起变了质,但也许打从一开始,对他而言,燕子——雁椿就是一个特别的人。

那年父母千疮百孔的婚姻终于走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他作为他们“爱情的结晶”,不管在哪一边,都讨不到好。

爷爷将他接到身边教养,他将爷爷当做唯一的亲人。

可爷爷要去绯叶村了,几个月后才会回来。

年幼的他不喜欢分别,却懂事地沉默,不去阻拦爷爷。

爷爷发现他整日闷闷不乐,将他抱起来,“寒屿和爷爷一起去好不好?”

当然好!

到了绯叶村,他惊讶于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方,矮矮的房子,灰扑扑的人。

爷爷醉心民俗工艺,他说着和爷爷一起学习,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终和一个叫燕子的小孩混在了一起。

燕子和他在学校认识的所有小孩都不一样,有个像女孩的名字,穿得破破烂烂,脸和手时常脏兮兮,但燕子的眼睛特别亮,像他们每天晚上一抬头就能看见的星星。

家里可看不见这么多星星。

燕子比他大一岁,却比他矮,是个小不点儿。

这小不点儿经常在他身边一蹦一跳,双手往他头上晃。

跟电视里精灵施法差不多,就是看起来有点傻。

他看不出门道,有一天终于忍不住问:“你在干什么?”

燕子说:“给你挡雨呀!”

这西北的村子,一年到头也难得下一回雨。

荆寒屿看着晴朗无云的天空,疑惑地转回视线。

燕子怕不是个傻子?

燕子捧起双手,接了几半落下来的杏花花瓣,“它们就是雨,我帮你挡挡!”

荆寒屿:“……”真是傻子啊?

燕子当然不承认自己是傻子,给荆寒屿灌输歪门邪道:“我们这里不下水啊,但花雨也是雨,我没有伞,用手给你挡。

弟弟,你应该谢谢我。”

荆寒屿面无表情地问:“别人为什么不挡?还有,说多少遍了,不准叫我弟弟!”

燕子说:“别人不挡,你比较宝贝,我才给你挡的。”

荆寒屿愣了下,“……宝贝?”

燕子眨巴两下,“就是你啊!”

荆寒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从来没有人叫过他宝贝,父母肯定不会,爷爷是老一辈,虽然关心他,却不会用这种词汇。

其他的亲戚、学校的老师同学更不会。

他在这总是飘着杏花的村子,被一个比他矮小的男孩叫了宝贝。

燕子念念有词,“宝贝就是很珍贵,应该被好好爱惜,照顾得特别好的东……的人!所以我给你打打伞!”

荆寒屿转过身去,“哦。”

和燕子待得久了,荆寒屿萌生出让爷爷把燕子带回家的想法。

他和那些堂兄表姐都不亲,在学校虽然有朋友,但燕子不一样,他不想就这么和燕子告别。

但爷爷拍了拍他的头,说这里是燕子的家,而燕子是和他一样的小孩,不是他在路边看到觉得可爱的小狗。

小狗可以抱回家,小孩却不行,因为燕子有自己的父母亲人,他们不应该因为他的任性而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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