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罪惘(203)

作者: 酒非墨 阅读记录

男人凑得很近,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夹开来一小片鱼肉,然后又用筷子扒开,检查了一遍里面没有小刺藏着,才喂到女孩嘴边。

女孩似乎非常相信男人,看都没看,直接张嘴吃掉了那一小块鱼肉。男人见女孩胃口还可以,便又用筷子夹起一片青菜给女孩吃。

喂完饭已经快十点了,男人陪着女孩聊了一会儿才离开病房。男人走到医生办公室,问了问最新监测的情况,医生说情况很不好,卓卓的状态很不稳定,病情也在恶化。

男人抿了抿唇,接过化验单,大致看了看,没说话,默默地把单子折起来收在裤兜里。

医生叹了口气,说:“卓卓的这个病,说实话,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说是延长寿命。”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男人问。

医生:“我们也很想治好卓卓,但是她送过来的时候,情况就已经不太好了。”

“嗯…谢谢。”男人没有马上离开。

“还有事吗?”医生问。

男人静默了几秒,才开口:“如果继续怎么治下去,卓卓还有多少时间?”

医生:“初步预计是一年到两年吧,但其实也不是绝对的。我们总是对病人说,救命不算命——我们只管救命,不去算病人还剩多少时间。我们谁都希望看到手上的病人活得更久。”

男人垂眼,声音很低沉:“嗯。那如果…”

医生抬头:“如果什么?”

男人:“如果……如果放弃治疗呢?”

医生似是没料到男人会这么回答,但医生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应该干涉病人家属的抉择的,只能提供一些建议,他怔了一瞬之后,说:“如果放弃治疗,可能存活的时间不到一年。但就像我刚才所说的,这些都是说不准的。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男人点了点头,道了声谢,手指握紧了提着的袋子,沉沉地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门内门外,皆是一声叹息。

无奈从来都不是没有选择的时候,而是明明有选择却已经知道结果的时候。

十万块已经只剩不到五万了。如果继续治下去,最后的结果也只是人财两空。答应卓建昌的时候,男人原本是想把这十万块钱全部花在卓卓身上给她治病的,但现在,身边其他活着的人也需要这笔钱。而这笔钱,可以帮助一个人实现梦想。

当一个人一旦对某样东西动了其它的心思,那种心思就会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滋长、蔓延,最终会在人类最擅长的自我说服下,将那所谓的一点“留恋”全部侵蚀吞没。

男人最终跟医院说决定了要停止治疗的时候,医生很诧异。在那之后,男人思考再三,选择了避而不见。他没有再去见过女孩,而是请了一个护工每日去女孩的住处照顾她。

四个多月之后,男人接到了预料之中的电话——是护工打来的,说卓卓不行了,正在医院抢救。

这次,男人没有过多地思考,而是立马放下手中的事,第一时间冲去医院,但在他到达手术室门口的一瞬,进入他眼帘的只是一张白布。

男人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中还握着女孩以前很喜欢的一个玩具猫——是卓建昌入狱之前最后一次见卓卓的时候带她去商场买的。

玩具不知不觉被捏得变了形,男人的指印深深地刻入了布料里。男人不知在楼道里站了多久,直到楼道里的人来来往往不知换了多少,一个疲惫的背影才缓缓从医院里走出来。

天色完全被黑色笼罩,来时的那几颗星星还在远处闪烁着,它们依然在使着所有的力气告诉人们它们在那里,一直都在那里。但是,依然没有人抬起头。

路上的车水马龙和闹市喧嚣还在继续,而有的生命却定格在了某一时刻,无法再跟着大多数人一起在城市中前行了。

剧组的片场上,夜风吹来,却无一人有动作。男人默默地从夜幕中的星星上收回视线。

严昌却对于温予迟说的“一个家庭的救命钱”这几个字眼毫不知情,皱着眉头问:“你什么意思?”

温予迟没有回答严昌,而是转向郑峥,“郑峥,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郑峥的表情很冷,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旁边人说的是无关自己的事情。

“郑峥,你就是殉海。”温予迟顿了顿,续道,“我们之前分析过殉海到底是谁。我们曾经认为,新人作者在行文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代入自己的亲身经历。所以,我们猜测殉海应该是文中故事的受害者,也就是那位失去了女儿的父亲。但我们忽略了一点——作者通过融合自己的所见所闻,写出一个故事展现给大家,并不一定是想把自己的故事讲出来,得到共鸣和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