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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繁花相送(163)

路非声音中隐约的苍凉之意让辛辰默然。

那一天、她正在小村子里.意识到生日悄然来临.对着火盆中红红的炭火,回想十二年里他们在一起和错过的日子,带着仿徨和不确定,火光将她的脸映得透出微红。她却一点儿没想到、他被困在离她只有十多公里的山沟中。

小时候.爷爷奶奶和父亲自会在她生日这一天给她买来礼物,父亲还几次带她去最好的酒店吃蛋糕庆祝。然而十四岁之后,她对这个日子突然变得淡漠。路非头一次提到她生日时、她马上联想到他听到哪天是她生日时的情景,顿时脸色苍白。

那个隔着盛夏午后阳光与她对视的女人,叫她辛辰,一一说着她的出生日期、她出生那天的天气、她的体皿、她的血型、她右边脚心的红痣?试图叫她信服。

其实她并不裕要那些佐证,当那个女人凝视着她,说“我是你妈妈”时,她就明白,那句话是真的。

那句话也让她终于知道、再怎么快乐轻松,她与其他孩子也是不一样的。在那之前,她在大伯家住着,看到大妈夜夜进来给堂姐辛笛盖好被子,多少有点儿莫名的羡慕。

母亲从她出生时就不存在,她的生活有一个隐形的缺口;而母亲又在一个夏日突然出现、然后无声无息消失,留给她的只是从此纠缠不去的睡眠障碍。那个缺口变得明晃晃、再也不能忽略不计了。

她不去想那些,对路非摇头.“我不要过生日。带我去看电影吧,出去玩,只是不要提生日、不要蛋糕、不要蜡烛、不要礼物.通通不要!”

路非竟然马上理解了她,怜爱地摸她的头发,轻轻点头。他再没对她提过生日。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这一天,他总会挤出时间,赶到她身边陪她度过。

他尽力纵容呵护粉她偶然流露的脆弱,可是他又怎么能知道,她的不安全感一直在放大。

父亲被人指控时,她亲眼看到检察机关将他带走接受调查.哪怕被大伯抱住安慰也没办法止住她狂乱的恐惧。她只怕又一个缺口出现然后扩大,自己的生活分崩离析,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到路非离开时,她的所有反应全是绝望。蛮横地不肯放手,狠狠的挥起利爪抓住他的心,只希望让他尝到与自己一样的痛。

可是再怎么样,他也离开了。

的确有些事是注定没法强求的。她只能学会面对自己带着缺口的生活,一点点修补,一点点长大。

别人无法代替她经历这个过程。

终于她能平静看待一切了。生日对她来讲,变得只是寻常日子,也许阴郁,寒冷;也许会有一点儿久违的阳光;也许与她出生那天一样,下着小小的雪——都没有关系,只是漫长冬季中的一天。不管是在自己出生长大的城市,还是在偏远乡村简陋的屋子里,不管身边有没有他,她都能接受又长大了一岁。

然而,隔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仍然记得,这一天对她有别样的含义。就像她始终记得,他在她十四岁那年给她的第一个拥抱。

阳光透过屋顶的遮阳帘斜斜照射进来,光束中有无数细小灰尘飞舞。天地不过是万物逆旅,光阴送走百代过客,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生于这尘世人海,每个人又何尝不像尘埃在阳光中浮沉。

沙子会从指fèng中慢慢渗出,回忆会在心底一点点沉淀,可是,毕竟还有一些东西留了下来。

他们所求的,大概不过是和时间抗衡,努力将无情的岁月流逝试图冲刷带走的那段感情固执地握在掌心。

阳光室正对着院子,满眼的姹紫嫣红,繁花似锦,扑面而来。辛辰看着阳光室内一角摆放的那盆文竹,“好像又长高了。以前在我那儿时,别人都不相信文竹能长这么高。”

“物业的园艺师傅也说他头一次看到长得超过一米的文竹。”

辛辰看向面前的棋盘,伸手拿起其中的黑象,触摸角上那个小小凹痕,“你和吕师傅的孙子抢象棋吗?”

“那天我下楼去,买了变形金刚和他交换,他明显更喜欢我的礼物。”

辛辰凝视她曾无数次摩挲的棋子,微微笑了,将它放回原位。

“坐在这里看花真不错。”

“对,我喜欢这个设计,冬天这里还能当温室花房用。我现在算一个不错的园丁了,把你留下的花都照管得不错。看见院子里这棵树没有?”

“合欢树,我很喜欢。”

“我也喜欢。我特意从林场挑了一棵移种过来,下个月应该就会开花。从春天到现在,看着这些花一样样开放,好像你始终就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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